“安连溪忠勇有余,”她轻声自语,“倒是没看出,安梧王膝下,还藏着这样一位变数。”
看来,这南部的战事,不仅守住了关隘,还意外地让一颗蒙尘的璞玉,显露了光华。
只是这璞玉未来会如何,是能成为国之栋梁,还是会掀起另一番风浪,如今还未可知。
苍澜关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巴图尔正坐在囚室的木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间一串看似普通的檀木佛珠。
牢门外的龙禁尉换了三拨,个个眼神锐利如鹰,可谁也没注意到。
他拇指在第三颗佛珠上轻轻碾过三次,又在第七颗上停顿片刻那是他与蚀骨门暗线约定的暗号。
可爱的崔太后,你以为本王被擒是由于无计可施,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巴图尔垂首,无人可见他充满心计的眼底。
不过大夏京都水深,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待事情完成后还是快快退去,莫要卷入纷争才是上乘。
第88章 她总让人着迷
崔漱音伏在案板边上,提着笔捋着思绪。
毫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提笔写下这几日的关键信息点,试图一一串联起来。
烛火在青玉灯盏里明明灭灭,将崔漱音的影子投在铺开的宣纸上,与那些墨迹未干的字迹交叠。
宣纸上已用朱砂圈出数个关键词:巴图尔、蚀骨门、巫蛊司、西域密印。
崔漱音用墨线将“蚀骨门”与“巫蛊司”连起,笔尖顿在连线中点,眉峰微蹙。
卷宗里说巫蛊司擅用毒虫符咒,蚀骨门的“蚀骨引”与之同源,可为何时隔二十年才重现江湖?
若真是为复辟前朝,当年巫蛊司覆灭时正是最佳时机,何必潜伏至今?
她提笔在“西域密印”旁添了行小字:巴图尔的真正目标?
之前推测他要密印是为金蝉脱壳,但他却对密印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在意,那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难道密印另有玄机?崔漱音忽然想起卷宗里记载的巫蛊司秘闻西域密印可号令散落各地的巫蛊旧部,这才是巴图尔真正的图谋?
“沙沙”几笔,她在“同盟关系”四字下画了线。
巴图尔无畏无知般的散漫,骨门在密道里的见死不救,都印证了这层脆弱的合作。
可他们为何要共同寻找禁术卷轴?那卷轴记载的“血祭还魂术”太过阴毒,前朝因它覆灭,蚀骨门不可能不知。除非……有人想借禁术复活前朝余孽?
崔漱音后背伏起冷汗,现在她的敌人究竟是谁她已经分辨不清,那汝亲王在其中又扮演了多大的手笔。
狼毫在宣纸上顿了顿,墨汁顺着笔尖晕开,将“汝亲王”三字洇得模糊。
崔漱音指尖按在那团墨迹上,微凉的宣纸透过指尖传来寒意,竟比殿外的夜色更冷。
她忽然想起几日前巴图尔进京述职时的模样,那时他整日吊儿郎当,腰间挂着的玉佩都沾染着酒气,谁能想到这般散漫的亲王,会暗中与蚀骨门勾连?
“当年巫蛊司覆灭,抄家清单里少了三样东西。”她低声自语,提笔在宣纸上列下:占星龟甲、圣火令、血祭图谱。如今龟甲已寻得踪迹,圣火令被蚀骨门夺走,唯有那图谱下落不明。传闻血祭图谱是“血祭还魂术”的关键,缺了它,禁术便是废纸这才是巴图尔与蚀骨门貌合神离的根由吧?一个想借密印号令旧部,一个想靠图谱完成禁术,各怀鬼胎罢了。
她忽然在“蚀骨门”名字旁画了个圈,圈里点了三点。
第一点:早年为何不对自己下手?若其早有野心,自己临朝听政时根基未稳,正是绝佳时机。
第二点:阿伊莎的“失踪”太过刻意,若真是苦肉计,那他想借寻妹之名掩盖什么?
第三点:巴图尔对密印的“不在意”,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密印另有他用?
“太后。”殿外传来暗卫的低唤,“千岁在外求见,说抓到个蚀骨门活口。”
崔漱音眼底寒光一闪,将宣纸卷起收入暗格:“带进来。”
片刻后,被捆得结实的黑衣人跪在殿中,面罩被扯下,露出张布满蛇纹刺青的脸。
他刚要咬舌自尽,宴九霄快一步捏住他下颌,冷声道:“有话问你,老实交代可留全尸。”
黑衣人桀桀怪笑:“巫蛊司复兴之日,便是尔等覆灭之时……”
话音未落,他忽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血,眼中蛇纹刺青迅速褪色。
崔漱音上前半步,见他脖颈处有个细微的针孔,冷哼道:“蚀骨门倒是心狠,竟在自家门徒身上下了死咒。”
她俯身翻看黑衣人衣袖,从中抖落半张残破的纸条,上面写着“月圆之夜,血祭于阗”。
“月圆之夜?”宴九霄皱眉,“还有三日便是中秋。”
崔漱音将纸条捏在掌心,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他们要在中秋夜于阗国举行血祭,用的恐怕就是那‘血祭还魂术’。”
她忽然想起占星龟甲上的星象图,中秋夜的星轨恰好与巫蛊司祭祀的方位重合,“巴图尔的散漫是假,他在等血祭开始,借乱局掌控巫蛊旧部!”
她转身回到案前,重新铺开宣纸,提笔在“于阗国”旁重重画了个红圈:“传我密令,让京都禁军秘密集结兵力,中秋夜前包围于阗国祭坛。潜入蚀骨门老巢,务必查清他们要装神弄鬼复活的是谁。”
笔尖悬在“巴图尔”三字上方,崔漱音忽然改了主意,在旁边添了“棋子”二字。
若巴图尔只是被利用的棋子,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藏在更深的暗处会不会是当年巫蛊司漏网的核心人物??
烛火突然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崔漱音望着宣纸上纵横交错的线条,指尖轻轻敲击案面。
这场棋局里,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早已落入他人布好的网中。而她,定要做那个收网的人。
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未干的墨迹,宣纸上的“血祭”二字仿佛渗出暗红的血珠,预示着三日后西域那场避无可避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