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寒门子弟奔赴千里来京都赶考,一路上盘缠使尽,到了京都消费是更加昂贵,且趁机涨价的黑心商家也比比皆是。”

崔漱音没想到陆子坤作为一个阶级高层,竟然也能看到基层老百姓的苦难,眼里的赞赏之意更盛.

“哀家会通知吏部,那几日好好管控物价,不让物价飞涨。只不过......”崔漱音沉吟片刻,微笑着对小皇帝说,“稚儿,你以为该如何合理地帮助这些寒门子弟体面地在京都度过那几日?”

小皇帝明白这又是崔漱音在检验自己功课,还好近来他苦读经典,从不松懈,“朕认为直接的银钱援助定然是不妥的,也会促使一些乱象爆发。更稳妥的方法是以工代赈,让他们卖出体力,这样得到一些酬劳也毋庸置疑。”

所谓以工代赈,便是朝廷出一些需要修建的工程,招收寒门弟子来工作,相当于朝廷找他们来干活,给他们赚银子的机会,这样子相当于自食其力,也不会不公平。

崔漱音满意地抚摸小皇帝的脑袋,“那便依皇帝之言,此事便如此安排吧。恰好近来也有翻修考院之事,就委托来京都的寒门子弟来处理吧。”

言罢,崔漱音又看向陆子坤,抬手轻抚凤椅扶手,眼中笑意更甚,“朝堂之上,就该多些像你这般敢言、能言,且言之有物的臣子。”

第46章 必须付出代价

晨间,第一缕阳光刺破薄雾,像金梭般织进灰蓝色的天幕,崔漱音在院子里扎马步。

没错,正是扎马步。

上次的刺杀给了她一个狠狠的教训。就算她手握剧毒,若是身子太过羸弱,被秒杀也是几息之间的事,上次躲过那刺客不过侥幸,若再来一次,崔漱音丝毫没有任何自信自己可以从刺客的魔爪下逃脱。

她的爹兄都是武将,但她毕竟是女子,从小便只学些医术,阿兄们会给她讲些兵法,但也仅仅局限于理论知识,并不真可能带她上战场。

半路出家又何妨,若是日后再遇刺杀,有几分拳脚功夫加上毒药,便尚可自保了。

汗水顺着额头淌进她的衣襟,却连衣角都不曾晃动分毫。崔漱音挺直脊背,双腿如老树盘根般扎进地面,膝盖与脚尖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扎马步简单。却最是考验耐力,崔漱音尽量去忽略后腰与肩颈的酸软,脑中开始盘算近来发生的事情。

她一直觉得事情很是矛盾,若是下一任武林盟主由官场人士担任,那么这武林岂不是被朝堂的人捏在了手心?再一个,京都距离江南又非二三里路,平时若待在京都,又如何可以管制的南下众派?

心中的不安越发膨胀,未知的危险比摆在面前的悬崖还要可怕、

春桃拿着最新的信件消息跑了进来,见崔漱音满面是汗,赶紧给她用手帕擦擦脸。

她心疼地嘟起小嘴,绕着崔漱音走来走去。“娘娘,歇息会儿吧,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了。”

崔漱音失笑地看着她,自从春桃成为她信赖之人,春桃年龄小爱撒娇的天性也时常流露出来,很是可爱。

身子半边都有些麻木了,崔漱音便作罢,练功欲速则不达,也不能过度。她在春桃的搀扶下满满坐回了椅子上,取出信件,里头是安连溪送来的,字迹居然很是清秀,倒像是小女子写的一般。

他信中说,三叔此行非常顺利,不日他便可以南下去作接过盟主令的事宜,只是他身为京都镇元大将军,行踪敏感,不知如何能顺理成章地南下。

崔漱音眨眨眼,不由得摇摇头。她道这安连溪头脑简单,却是误会他了。他是天然的真性情,而该明白的却是一点不少的。

不过他信中所说,刚好照应自己方才心中所想,这镇元大将军手握兵权,一般镇守京都,如若有任何动向,势必引起朝中人的注意。

那该如何?崔漱音心中有预感,却很难言说。

却说科举将至,天下的寒门子弟入京,平日本就喧嚣的京都如今更是人满为患,好在今年朝廷出手干预了市场的物价,防止了黑心商家坑本就不太富裕的寒门子弟的钱,让他们的处境,变得稍稍放松些。

再加上还有可以帮助朝堂卖力修缮考场换银钱的好生计,在京都的基本衣食住行,省吃俭用一下也是没有问题的。

文人最重风骨,也是最爱聚在一起八卦的,科举每每不中二次再战的人比比皆是,他们都道此次秋闱的体验实在比往年好太多,一时之间对朝堂满是夸赞,崔漱音再次动用了民间的力量,将自己在市井间的威望又拔高了一层。

蓬莱茶馆,二楼西厢房。

“主子,属下在这一带探查过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烛火在青铜烛台上明明灭灭,将两个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投在石壁上,其中一人半躬身,对坐着的人恭敬回道。

“废物!”坐着的黑衣人猛然扯下兜帽,露出一道从额角贯穿至下颌的狰狞疤痕,他重重一拍桌子,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我让你们去探查消息,就给本王带回来一句并无异常?!”

一声闷响,是那属下跪地的声音。

“罢了罢了,滚下去!”

众人没想到的是,这面带刀疤的男子,竟就是那传说中能文能武,风度翩翩的汝亲王。

方得知他那皇兄,也就是先帝驾崩时,他便有了回京的打算,而得知朝廷中又迅速被一妖妇和一太监把控时,汝亲王气的差点吐出血来。

当初先帝因为太过忌讳他,抓了他的把柄而被发配到偏远地区,只不过朝堂的线网还一直掌握在他手上,他暗中一直在关注大夏的内朝消息。

按照行程,他早该来京都,只是路上竟然遇到各种麻烦,最危险的一次,甚至留下了额角的这道疤。

他心中有猜测,定然是那对奸夫淫妇干的!

这几日因为要开科举,来京都的人较多,守城防备松懈,他便秘密溜了进来。

倒也不是惧怕什么,以他在朝中掌控的实际势力,在明面上来讲,占主要优势,只是在暗地里,却是受被动的。

汝亲王偷溜进京都后,便开始探查在暗的探子踪迹,想来个反间计,却一无所获。

他的眼底浑浊,红色血丝昭示着他心底的愤恨。

贱人,我定让尔等付出代价!

崔漱音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她理顺呼吸,惊呼,“你说你路上刺杀汝亲王多回?!”

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宴九霄眼睛都没睁,语气慵懒,“怎么,不是娘娘说让杂家有行动与你说么,怎么又作这般模样?”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崔漱音暗自翻了个白眼,轻抿一口碧螺春,茶水在齿间泛着微苦,“本宫的意思是,汝亲王毕竟先帝胞弟,身份尊贵又在朝中势大,千岁如此行事,是否太过莽撞?”

转动着白玉扳指,檀木桌面映出宴九霄似笑非笑的眉眼,“那娘娘认为待到汝歌王回京后,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便会放过我们?”

宴九霄这声反问勾起了她对李尚书的回忆,那时汝歌王暗中操控李尚书对她下毒手,便已然是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