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子时,崔漱音仍然伏在案头凝神。

从被软禁在凤藻宫起,她除却小雀儿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

这种砧板上待宰的牛羊的滋味搅得崔漱音不得安宁,无边的寂静将她扯入无人之境。

窗前小雀儿又出现的扑闪微芒无疑使崔漱音松了口气,只是当她将新的墨迹收入眼底后,一股凉意从心头蔓延开来。

她脑海有一息的宕机,而后耳边陷入一阵嗡鸣当中。

不可置信地来回搬弄着手中的纸条,崔漱音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字眼。

纸上只留下了晏九霄的只言片语。

“放心,一切有我。”崔漱音指腹抚过纸条上的墨迹,呢喃着晏九霄留下的温柔字样。

心底丝毫没有安慰与欣喜,徒留下彻骨的寒意。

她明明将自己一半亲信的名单交到了晏九霄手上,除却联络外还交代了切记保持情报通畅。晏九霄这封纸条看似通情达理,却是在刻意回避场上局势!

有用的情报丝毫不提,那她苦等到子时的意义何在,将自己一半亲信和盘托出的信任何在!

晏九霄明明知晓自己处境,被困囹圄处境艰难,却装傻充愣任由自己蒙在鼓里?

此前与晏九霄的一切暧昧与情丝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笑话,崔漱音冷眼看着手中熟悉的字迹,攥紧了袖角。

第121章 她的心冷了

“布谷,布谷!”

窗外传来鸟兽的异响,崔漱音仍沉浸在疑似被背叛的复杂情绪中难以自拔。

只是那声响愈加急促,崔漱音终于分神去听这声响。

她凤眸一凝,终于是感觉有些不对。

布谷鸟活跃的季节在春夏,如今已然是深秋,怎会无端出现?

有情况!

崔漱音轻手轻脚地凑近纱窗,借着朦胧的月色,瞥见窗外廊下立着一道模糊的人影。

心头蓦地一紧,崔漱音仔细去分辨那身形,却见那人影脚步轻点凑近窗前。

看着安连溪透过纱窗模糊的面庞在面前渐渐放大,崔淑音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你还好吗?”汗珠顺着安连溪的下颌骨滑落,他似乎是遁着夜色一路奔波而来,此刻微微喘着气,哈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温热的暖意。

崔淑音黑夜中凝视着安连溪轻颤的睫毛,一股悲凉突然从心底拔出来。

“我没事。”崔淑音压下心底纷飞的情绪,眼神锐利而沉着,“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安连溪迅速汇报了一下外头的情况,愈是他多说一个字,崔淑音的心头便愈加沉重一分。

她的目光如深潭,酝酿着心底的风暴。

安连溪慢慢俯下身子,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先带你出去?”

崔淑音眼皮一跳,靠在窗台上的指节猛得扣紧,眉目不赞成地蹙起。

“你夜闯皇宫已是危险,若要再带上我只怕一个都走不了。”

“可是你在宫里,我不放心啊。”因为怕引起注意,两人对话的声音都压得极低,此刻安连溪原来清亮的音色压下来,带出颇有几分撒娇意味的气声。

崔淑音垂着头,眸色明暗不定。

若是不走,只怕身家性命要托于宴九霄一手;若是走,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太后娘娘,您就跟臣走吧!”

安连溪恳切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连带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宴九霄充满虚伪的墨迹,崔淑音终于是一咬牙。

“好。”

第二日,太皇太后急切地再次临朝听政,企图一把将崔淑音从高位上掀下来。

“宴卿,账册让你拿回去,比对得如何?”太皇太后睥睨着堂下长身玉立的宴九霄,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宴九霄只掀起半只眼皮,语调不疾不徐,“不急,毕竟涉及当朝太后威严,总要仔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对宴九霄这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很是吃恨,却又暂时拿他背后的龙禁尉没有办法。

“太皇太后,怎么还是不见陛下身影呐?”

又是这厮!

太皇太后冷眼瞧着堂下举着戶板不卑不亢的陆子坤,忍着将手中摩挲的佛串一把砸在他头上的愤怒。

那贱人何德何能,惹得这群庸才竟如此护着她?!

“陛下身体抱恙,不便早朝。”太皇太后意味深长地瞥过堂下群臣,“加之陛下对崔氏一事,甚感失望,不愿闹得难看。”

提起这个太皇太后心底也是一骨子火气,她昨日在小皇帝寝宫里劝了一夜,都没能改变那兔崽子一心向着崔淑音的立场。

还说什么“母后定然不是这样的人”,真是油盐不进!果然那崔氏就是个红颜祸水!

陆子坤明显不信,这番说辞怕是难以服众,只是作为臣子也有万般无奈,陆子坤只好退后半步勉强接受这理由,暗地里往宴九霄那里瞥去一眼。

太皇太后满意地看着陆子坤退后的动作,得志的眉目一挑,眼底是恶狠狠的光,衬得那满面的皱纹都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