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明鉴,犬子与西域无任何干系,绝无二心!”安梧王身形一矮,膝盖已微微下沉,眼看着就要落地,被崔漱音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胳膊硬生生将人拖起。
“王爷不必如此,哀家自然知晓令郎不过也是受害者。”崔漱音语气变缓,只是难掩其中的忧心忡忡,“只是令郎若深陷其中,不仅可能错付真心,更恐将安梧王府卷入西域纷争之中。”
窗外月光洒进殿内,照亮安梧王震惊的面容。
他攥紧卷宗的指节发白,指腹在粗糙的纸页上反复摩挲,仿佛要将那些冰冷的文字刻进心底。
“老臣……明白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裹着浓重的疲惫。
“凤遥这孩子,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安梧王脊背微微佝偻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力气。“太后深夜示警,是老臣疏忽了。”
安梧王缓缓起身,对着崔漱音深深一揖。
“犬子无知,险些将王府拖入泥潭。老臣这就回去查清此事,定不会让安梧王府成为他人棋子。”
他眉宇间沉重的疲惫令崔漱音心底又是一颤,她欲想再作安慰却说不出口,望着安梧王有些沧桑的背影,崔漱音憋出一句。
“王爷同世子好好谈谈,切莫冲动。”
只是这话只能图个安慰,这事牵扯到家务事,便一下复杂了。
忆及几个时辰前王凤瑶对阿伊莎的一片赤诚之心,崔漱音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
但愿那阿伊莎是真的失忆,对王凤瑶也是真的辅助真心吧。
安梧王踏着月色回到王府时,府中已是万籁俱寂。
他屏退了前来迎接的侍从,独自一人穿过寂静的回廊。
书房的灯被他亲手点亮,昏黄的光圈将满室的书卷映照好似有几分温馨。
他没有急着传唤儿子,只是从柜中取出那只陪伴多年的青铜酒壶,独自坐在案前。
仰头将辛辣的烈酒滑过喉咙,却还是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情绪。
“凤遥啊凤遥,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
只怕凤遥对那姑娘是真的欢喜,甚至怕自己厌恶她西域身份,此前对自己百般阻拦。
但是如今西域日益强势,以至于蠢蠢欲动,甚至以阿伊莎西域公主身份,牵涉的利益更是不可想象!若真是凤遥一时糊涂,他必将将他引回正途。
酒壶渐渐空了,他的眼神却愈发清明,只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窗外传来清晨的鸡鸣,安梧王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他扶着案沿,看着窗外初升的日光,深深叹了一口气。
该让这孩子知道,有些情,不能动;有些人,惹不得。
一夜的愁绪与酒意,在他心中沉淀成了沉甸甸的决心。
第115章 父子箴言
昨夜其实王凤瑶甚至没回府,因为太过兴奋陪着阿伊莎一直聊到深夜,最后便留宿在阿伊莎边上的客房了。
王凤遥踏着晨露回到王府时,他本不愿惊动府里的下人,却见撞见安梧王正直板站在廊下。
安梧王一夜未眠,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身上的酒气尚未散尽,目光此刻锐利如刀,直直刺得王凤遥心头一滞。
“爹?”他下意识收住脚步,昨夜向阿伊莎告白的雀跃还未散去,对自家亲爹的风雨欲来有些迟钝。
安梧王没让他进门,只在廊下站定,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那西域来的阿伊莎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阿伊莎公主?
王凤遥脑子还有些没清醒,捋不明白这阿伊莎公主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还装傻?你不是同我说钟意一个女子么?”
安梧王厉声的呵斥终于唤回了王凤遥的理智,他瞳孔骤然紧缩。
小莎是西域的公主,名讳阿伊莎?!
安梧王冷哼一声,指尖重重戳向他的胸口,“你可知她是谁?可知西域使团在京都的动向?可知她失忆背后藏着多少阴谋?!”
一连串的质问砸得王凤遥头晕目眩。
“她就是小莎啊……”王凤遥呢喃道,眼神有些发散,“她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安梧王勃然大怒,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过路的下人低着头不敢喘气,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既然是西域的公主,那一举一动必然不简单,她说她是真了你便信?你可知你的一厢情愿会给王府带来多大的麻烦吗!你一头栽进去,是想把整个安梧王府都拖入泥潭吗?”
王凤遥被安梧王的连声质问吼得后退半步,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脑子发懵,眉宇间尽是不可置信。
他确实不敢深想阿伊莎的来历,每次想问起她的过往,看到她迷茫的眼神便狠不下心追问。
或许自己一直沉浸在给自己编制的幻境里,不愿面对只想沉溺。
“可是父亲,阿伊莎她……”他张了张嘴,想为阿伊莎辩解,想说她温柔善良,想说她接受了自己的告白,想说自己准备了美好未来,可话到嘴边却被父亲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她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安梧王的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添沉重,“你喜欢她,父亲看得出来。可这世道不是你情我愿就能安稳度日的。”
“你也知如今的西域便是一条待吠之犬,盯着大夏就要大夏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身为我安梧王的儿子,作为大夏的世子,怎么能与敌国公主相勾结?”
他看着父亲布满沧桑的脸,让他心头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