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手指刚碰到抽屉上的?铜拉手,脚底下?的?椅子传来?咔擦一声,然后她身子晃了晃,一个重心?不稳,人就直直往后仰去,她心?里狂跳,眼看?着?她要后脑勺着?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胳膊伸过来?,搀了她一把?,从?她后腰身穿过来?,往她手腕一带,将?她整个人稳稳带到了地面。
可箩筐里的药材,也随之撒了一地。
然后她听到身后人解释:“那把椅子腿不稳,有些松了,我还没来?得及拿出去修理。”
身后男子语气一顿,又道:“差点害小兄弟你摔倒,真是对不住了。”
沈姝转过头来?,才看?清救她的?人,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他目色凝在她脸上,一脸疑惑看?着?她,随后又眉宇一松。
缓缓说道:“你是新来?的?伙计,之前可没见过你?”
“是…我才来?没多久。”沈姝被他看?得不自在,他眼神明?明?不像看?寻常男子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在未清楚对方身份之前,她也不愿多说。
只是低垂着?头,岔开话题:“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救,我…我还有事没做完,被叶大夫知晓,恐怕要被责骂,还请大哥勿怪。”
说着?也不理会他,连忙蹲下?去捡散落的?药材,就在这时外间有人唤了声:“少东家,叶大夫他老?说了,您可以移步过去,您要的?药方子,也都准备好了。”
少东家这三?个字,让沈姝眉头一动,迎面的?年轻人嗯了声,然后沉声道:“你去回叶大夫,我待会就过去拿药方。”
沈姝佯装不知,继续埋头捡药材,直至那人停留了片刻,转身出了库房,她才抬头悄悄看?了一眼。
只见他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她才拍了拍胸口,长长吐了一口气。
她也不知在怕什么?只觉得方才那少东家,眼神透着?古怪,让她莫名不安,心?里泛起的?小?心?思,忍不住在作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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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内堂之中,叶大夫见了来?人,连忙挤出一抹笑,脸上都可以堆出花来?了。
“少东家,药方子老?夫已备好了,老?夫人咳疾再吃上一阵子,应该是可见大好。”
说着?又笑了笑道:“这样的?微末之事,少东家一句话,老?夫派人送过去,何须少东家亲自跑一趟。”
被称为少东家的?年轻人,也就是保和堂的?少东家,名唤周柏安,自上任东家一心?出家,皈依佛门,去了那金山寺,丢下?妻儿寡母,他年纪轻轻,也算是子承父业,接管下?这家百年老?字号的?药铺。
对于叶大夫的?阿谀讨好,周柏安不为所动,只是淡声道:“叶老?客气了,为祖母能吃上药跑一趟,也是儿孙份内的?事,又怎能算得上辛苦。”
他接过叶大夫的?药方子,眉头一动,不禁想到方才在库房里的?一幕,又问了句:“叶老?几时又招了伙计?”
“少东家说的?是新来?的?,唤王平的?小?伙子?可是他做事太毛燥,冲撞了少东家?”
叶大夫还道他不满意沈姝的?表现,就连她随意起的?化名,也报了出来?。
说着?自作聪明?,不等周柏安发话,叶大夫道:“少东家若看?不过眼,老?夫明?日个就打发了他。”那意思就是把?人辞退了。
“那倒不是。”周柏安摇了摇头:“只是随口问问,叶老?多心?了。”
又眉头一拧,想到方才他救人的?时候,无意碰了她手腕,探到她脉像柔和细腻,并不像男子那样粗壮有力?,再看?她肤色略黑,与手上的?肤色透着?的?莹白,两种?色泽截然不同,更?何况她个头娇小?玲珑,综合他拿脉判断,那小?伙子明?明?是个姑娘无疑了。
可老?眼昏花的?叶大夫,居然并未瞧破?
周柏安不动声色,并未和叶大夫道出实情。
只想着?或许她另有隐情,不得已为之,想到这里,顿了顿,又继而道:“她人不错,做事踏实,吃苦耐劳,叶大夫不必为难她。”
叶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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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近来?也是奇怪,叶大夫待她也不似之前那样刻薄,还将?她从?刀房,调到了内堂里头。
她每日也不必辛苦用药铡切药,更?不必每日早出晚归,只做些闲散的?抄药方子,工钱和原来?差不多,可劳动强度,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闲下?来?的?日子多了,她偶尔得了空,也会去翻看?一些医书,她当然没想过,一辈子留在这间药铺。
她志不在此,更?何况自从?逃离沈家后,她日日夜夜想着?,想往后该如何过活?
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嫁人相夫教子,亦是最好的?选择,也是身为女子这一生,该走的?一条路。
可她看?到阿娘一生,为了绑住一个男人,靠着?他过活,可后来?呢?又如何?
就算是阿娘不好,自作自受,可归根结底,还是她要靠的?男人,从?未真正疼爱过她,才让她走上这条不归路。
对于情爱二字,她也不再奢望。
她想趁着?年轻,学一技傍身的?本领,就如叶大夫这样的?,一把?年纪还可以靠医术讨生活。
她在内堂待久了,有时耳濡目染,听着?叶大夫给病人断症,也会留心?记下?来?,想着?有朝一日,离开了这里,也可以悬浮济世,以此来?养活自个。
她这头每日绞尽脑汁,全一门心?思钻在了医术上,也没旁的?心?思胡思乱想,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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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这头憧憬美好生活,却不知隔着?几百公里的?金陵沈家,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自从?她假死逃走,沈家在“她”头七那夜,办了一场盛大冥婚,为此搭上整个沈家,沦为了金陵大街小?巷,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可伴随而来?的?,皆是沈府的?年轻家主,罔顾人伦,与庶妹私通,总之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几个姨娘纷纷被流言蜚语所累,气到不愿出门了,成日闷在家里,打马吊解闷,可心?里郁结难消,总是不痛快。
赵姨娘好不容易糊了一把?,却拍了拍手,皱眉道:“罢了,不玩了,不玩了,也没甚意思。”
“也是,成日不是闷屋里,就是打马吊解闷,有甚意思,我也不玩了。”柳姨娘附和了声。
她染了寇丹的?指甲,也随手推了一把?眼前的?马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