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可以说是乱成一团, 乳娘如何?哄, 也哄不好这一大一小,正在心急如焚之际, 听到身后脚步声?,还有陡然出现的人影, 吓得瘫坐在地,险些没把她送走。
沈少珩并未理会?吓傻了的乳娘, 眼?里只有此刻哭得像孩子一样的沈姝,蹲下身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到了床上坐下。
“如何?哭成这样, 谁欺辱你了,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他像哄孩子一样,耐着性子轻哄情绪失控的沈姝。
可随这这话落,冷沉的目光却盯在乳娘身上,他眸光像鹰隼,骇得乳娘心里只发?毛。
近来沈姝记忆变得混乱不清,有些事?记得,有些事?不太?记得,人也有些糊涂。
大抵是受了当日在密室之中,听说王仲平身死,又被那几截断指吓坏了。
更或许她选了逃避,不愿去面对,除了记得宏哥儿?是她生的,旁的人和事?,却渐渐变得模糊。
混乱的记忆,让她心思单纯如孩童,眼?下即便看到了沈少珩,倒也没有太?多抵触,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少珩再好的性子,也经不住她这番哭闹,他扭头看着乳娘。
“究竟怎么一回事?,可是你伺候不周,惹夫人不高?兴了。”
低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早已辨不出太?多情绪。
乳娘闻言浑身俱颤,连忙矢口否认:“不…不是奴婢…”
“是…仅仅只是因宏哥儿?顽劣,摘了院里的花草,夫人心疼那些草木…觉得怪可惜的,便斥责了宏哥儿?几句,可…可宏哥儿?还小,怎么也教不好,夫人才?…才?会?如此…”
乳娘结结巴巴说着,避重就轻,并未将宏哥儿?摘花一事?,被沈姝无止境放大,将宏哥儿?此番行径,视为和他生父一般冷血无情。
沈少珩听罢,垂眸望过来,看着床榻上小小的一团。
宏哥儿?尚小,却也极为聪慧。
眼?看沈少珩看过来,他从起初扯着嗓子嚎哭,到瘪嘴哭,到了眼?下,只是眼?眶挂着泪,顿时没了声?。
“往后你不听阿娘话,也不必再进这屋里了。”
听到这句话,宏哥儿?憋在眼?眶的泪水,似又要出来了。
可他那样小,却只是忍着泪水,眼?泪汪汪望着眼?前人。
他生父说一不二,向来独断独行,哪怕那样幼小的他,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乳娘看宏哥儿?可怜,心里跟着一疼,尽管极为畏惧这位年?轻家主,却忍不住插了一嘴。
“宏哥儿?还小,经此一事?后,有了教训,往后不会?再犯了,还请…”
“还小…”乳娘话还未落,就被冷声?打?断:“他不过是仗着他阿娘疼爱,才?会?恃宠生娇,你不必为他说情,还不把宏哥儿?抱下去。”
有了这个小插曲,父子二人之间,关系好似一夕之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在人前不敢再和沈姝胡闹,尤其是沈少珩在身侧,也变得极为收敛,不似从前那样爱笑。
那一板一眼?,俨然像个小大人。
宏哥儿?长得很?快,身子虽比旁的孩子孱弱,仍旧瘦小了一点,心智却早已超越了他同?龄的孩子。
转眼?到了他周岁,旁的孩子抓周,大多数会?选一些色彩鲜艳,或好吃好玩的东西。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只抓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印章在手里。
众人见了皆惊,却忍不住暗叹这孩子聪慧,将来必成大器。
要知晓印章代表权利,也是达官权贵的向征,寓意往后是个做官的料。
毕竟士农工商,商人再如何?富贵,也比不得步入仕途的官员,这沈家经商两代,怕是以后不得了。
纷纷祝贺之余,也禁不住心生巴结之心。
过了周岁,宏哥儿?望着长,很?快他也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走得不太?稳当,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摔倒,他便攀扶着墙壁,这才?稳住脚步,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乳娘见了眼里满是欣慰,如今他早已戒断乳母,上下牙也冒出来,可以吃些软烂的吃食,他似明白自己身子不如旁的孩子,
倒也极为争气,给?他吃什么,他几乎不挑食,除了吃不了多少,基本什么都能吃一点。
渐渐的他身子骨也不像从前,吹吹风便犯咳疾,不像从前那样难喂养。
沈姝还是老样子,眼?里除了宏哥儿?,再也没有旁的事?。
她看他比眼?珠子还宝贵,尽管好几次沈少珩提出,宏哥儿?日渐长大,不能总和她待一块,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眼?下她什么也没了,服了莫大夫开的药,精神头时好时坏,也没有太?大改善。
莫大夫说她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也急不来,只能等?沈姝自行想通,也就不药而愈了。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始终郁结难消,堵在心里不痛快!
再加之阿娘前几个月被送走,翠红那丫头也一块去了宁江。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她看似衣食无忧,可她身边熟悉的人,却一个个离她远去,就连曾经的三姐姐,也许久未看到她了。
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是苦闷得很?,唯有陪着宏哥儿?,在身边看着他,才?能令心里好过一些,空落落的心,也似乎落到了实处。
她也不明白,从前她视为孽种的孩子,眼?下反倒是成了她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他是她血脉的延续,这辈子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谁也取代不了。
有了宏哥儿?在身侧陪伴,她夜里已不用安神香,也能睡上一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