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过片刻,钝痛感很快消失,哥哥面无表情抽回了手,摊开指尖给她看了一眼,一抹淡淡的红被他染上了指腹,像是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那样娇艳如新。
“怪不得了。”他低垂着眼睫叹道:“四妹妹唇上的口脂原来是檀色。”
他说这话时,摇了摇头,满眼写着可惜,似并未觉得方才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又自顾自说:“若是赤朱色,添上妆会更佳,四妹妹若瞧见了,想必定会比眼下更欢喜。”
“四妹妹你认为呢?我说的可对?”
沈姝被他这么盯着问,早已是脑子空白一片,不知该做何回应。
她浑身发僵,发冷,就连手脚也一阵冰凉。
随着这话落,他丢下头皮发麻的沈姝,径直走到了墙边,将那只染上口脂的指尖,轻轻摁在画上,有了颜色的点缀,那画中人更添灵动,犹如活了一样,仿若唇角微弯,对着迎面人轻轻一笑。
沈姝瞪大眼睛,心跳越来越快,虽哥哥背对着她,可并不妨碍她视线撞见的一切。
她眼睁睁看到哥哥伸出一只手,用手指摩挲着画中人脸颊。
低声呢喃:“小骨,真乖。”
沈少珩手指摩挲着画卷,嗓音飘渺像是梦呓一样。
那声小骨一瞬间,将他记忆拉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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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乌云低垂,闷得人心里发慌。
一处幽静的屋子里,却传来“啪”地藤条声,一声声抽打在少年背脊上,可他却依旧跪得挺直,任由着重重的藤条落下,却始终不吭一声。
浑然抽打在他身上的藤条,不过是纸糊的一样,全然没有任何不适。
持藤条那双手的主人,手指白皙如瓷,手指上鲜红的寇丹如血,可偏偏那唇角却苍白如纸,配着脸上的苍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那女子虽面带病容,却掩不住她眉眼里的风情。
她容貌绝佳,偏冷艳之色,乍一看,与跪地少年眉眼极为相似,她病容越显,手上力度却越重。
“你爹爹这个负心汉,他为何要这般骗我!”一声声质问,像是对空气说,又似在对跪地少年说。
“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为何他还不够,还要将外面的女人接回家!”
“那些女人有什么好!她张月娥有什么好!”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亲生爹爹也是如此,全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还有珩儿你,你也是,你长大以后,也会和那些臭男人一样下贱!”
“珩儿你也会和所有男人一样!”
“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没有一个好东西!”
“哈哈哈…”她癫狂大笑着,又猛地咳嗽不止,像是疯了一样。
“轰隆”一声巨响,窗外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下,盖过了女人癫狂的笑声。
屋内有少许血腥气,淡淡的久不散去,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离开了屋子,只留下少年一人,他依旧纹丝不动,直挺挺跪在地上。
黑漆漆的眸子,看不出一丝神色,只有他身上的冷寒,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攀上窗,手背上满是水渍,细白瘦弱的手指,用力扣紧窗沿,从外探出来一个头颅。
小姑娘额头上粘着发丝,一双眸子亮如星辰,她一笑有对小梨涡,看上去极为讨喜。
她探出一个脑袋,手指吃力攀着窗,身量只比窗户高出不了多少,屋外狂风暴雨,她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
“大哥哥。”她脸上挂着笑,声音却有几分胆怯。
小姑娘唤了他一声,可和平日里一样,依旧没有得到他回应。
他一双眸子黑如点漆,直勾勾盯在了她脸上,犹如某种凶猛兽类,好似要随时扑上去,将她撕咬得粉碎,连渣都不剩。
小姑娘身子一抖,越发害怕了,眸子里湿润润,像随时要落泪。
可她却没有离开,稚嫩的小脸被吓得发白,被雨水淋湿了半边身子,冻得瑟瑟发抖,单薄瘦弱的身子,像被一阵风都能吹跑。
她用尽十分的力气,拼命讨好着他,可因太过害怕,笑起来的脸,看上去过于僵硬,那笑容落在少年眼里,只觉得滑稽又可笑。
他冷眼看着她,看到她颤抖着双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隔着窗他看清了,那是一个油布包裹的吃食,裹着肉馅的蛋皮,被炸得金黄酥脆,形是佛手,经过高温油炸,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小姑娘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却忍着口腹之欲,对他讨好道:“我…我会分佛手卷和金丝卷了,大哥哥你瞧瞧,我把佛手卷给你带来了。”
她眼里亮晶晶,娇憨傻气的表情,莫名有些可爱。
那一刻,他眸里几经变换。
被藤条抽过的地方,仍旧火辣辣的疼,伤口还浸着血,心里的躁意却被小姑娘突然到来,打破了所有的平衡,就连掩藏在心里的戾气,也去了大半。
“我几时说要佛手卷了。”
他压根一点也不饿,却顽劣说了句:“我要的是芙蓉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