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眼前一身矜贵的男子?,只见他眉眼如画,冷白的肌肤在堂内,被烛火的光亮一照,像是渡了层玉色,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好相貌,可偏偏眸里的戾气,让人?不觉胆寒。
他不知晓来人?身份,也不便出?言得罪,明知他看他目色不善,却仍旧以?礼相待。
“这位郎君不嫌弃,在下?可以?替你拿脉。”他说着抬手做出?请姿,请他坐回椅子?上。
可来人压根不买他帐,只是盯着沈姝,眼里的执拗,翻滚在胸口的戾气,让他发出?一声嗤笑。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
他冷声说:“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就?要她替我拿脉。”
随着这话落,周柏安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冷下?脸,也不再?客气。
“看样子阁下并非来看诊的,成心来捣乱的话,我们这可不欢迎你,来人?啊,还不送客!!”那意思是要赶人?走了。
可随着这话落,周柏安看到年轻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双含着碎冰的眸子?,就?这么凝着他,似有恃无恐,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周柏安一愣。
可这样?的表情,沈姝却不会陌生?,她心里一咯噔,以?她对他的了解,也知晓她这兄长性子?狠辣,今日若不依了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出?所料就?在下?一刻,从外冲进几个壮汉,满脸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而?周柏安的人?,被人?反手摁倒了一边,口里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叶老几时见过这场面,吓得老脸发白,口里结结巴巴说:“你们…你们还有王法吗!你们…”
周柏安剑眉皱起:“这里可是临安,你究竟是何人??谁给你胆!!我们和春堂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一再?无礼我也忍了,平白无故带这些?豪奴,在我的地盘将人?扣了,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欺人?太甚!!”
沈姝不能?再?做聋子?,更不能?做哑巴,眼看气氛凝结成冰,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一口气说道:“少…东家?,这位郎君只不过要我把脉,我学艺不精,丑话可说在了前面,若郎君不嫌弃我粗笨,我大可试上一试,还请郎君高抬贵手,莫要牵连旁人?。”
“王兄弟你不可…”眼看年轻男子?来者不善,周柏安警惕看着他,拦着沈姝不让她过去。
沈姝却冲他摇摇头,又笑了笑道:“少东家?不必担心,我看这郎君仪表堂堂,只是性子?急了点,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少东家?大可放心。”
她嘴上这么说,人?就?跟着过去,可越靠近那颀长的身影,心却不争气狂跳不止。
脑海里不堪的记忆,又再?次浮现眼前,那一刻,就?连脚步也变得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早就?不是沈家?的四姑娘了,四姑娘早就?死了,早就?被大火烧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就?连那具死尸,也是张水生?按着她的身形,从义庄弄来了,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更何况那具焦尸烧得面目全非,他未必会认得出?,一定?早当她死了,死得透透的,怎会认出?她来?
所以?…一切是巧合而?已,一定?是巧合!
沈姝暗暗安慰自个,强忍着难受劲,用?力掐了掐手心,让自个冷静下?来,这一段距离,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很快她走到了他跟前,用?难以?想象的心情,再?次面对面,那样?近距离面对他。
这个曾给她带来伤痛,让她失去所有,她一辈子?不可磨灭的阴影,皆是拜他所赐!
她所有的表情,都无处藏匿落在迎面人?眼里,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一句话未说。
那一瞬,好似周遭的一切,不复存在,皆只有他二人?。
直至一声:“郎君,烦请你把手搁在脉枕上。”
那样?陌生?疏离的语气,例行?公事一样?,很快拉远彼此的距离。
他思绪一顿,眸里涌上的片刻柔情,瞬间化作冰雪,被胸膛莫名的戾气取代。
不认是吗?
真当一场大火,就?可以?把他们之间的一切,断得一干二净?
凭什么他日日夜夜,思念成疾,可她却可以?全身而?退,换作另一个身份,过得心安理得?!
他冷冷看着她,黝黑的肌肤下?,截然不同的是,那根根分明的手指。
可眼下?这双手,指腹早已磨出?了茧子?,曾那样?好看的一双手,长长的指甲一点也不怜惜,为了做男儿身,竟狠心全绞了。
宁愿过这样?的苦日子?,也不愿做他的妻,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摆脱他么!
他心里反复折磨已久的答案,很快浮出?了水面。
十几年的情分,却抵不过她身边任何一个男子?,不论?是之前的那个穷酸书生?,还是眼下?这个开药铺的。
枉费他一颗心,恨不得挖出?来,掏心掏肺为了她,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那一瞬,胸膛戾气翻涌,几欲压制不住,沈少珩却唇角一扯,缓缓笑了。
第62章 第 62 章 沈姝尽量让她看……
沈姝尽量让她看上去很平静, 浑然像无?事人一样,当说出那句:“郎君,烦请你把手搁在脉枕上。”
她手指也不经意抖了抖, 纤长的睫毛低垂着, 她已经很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翻涌,一点点在失控边缘的情绪。
她自?问已是很努力了, 可当听?到迎面人那声低笑, 压抑在嗓子里的笑声, 从喉咙里轻轻发出那瞬, 她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只因从前二人交颈相拥,耳鬓厮磨之际,亦或者她不顺他意, 他也会发出这样的笑声。
极轻极缓, 却堪比凌迟之痛,一刀刀割在她肌肤上,虽不至于见血, 可接下来的手段, 却是无?所不用其极,加倍用在她身上, 直到磋磨着她一身傲骨尽碎,用低到尘埃的语气求他, 他才餍足畅快的收手。
想到过往那些羞耻,愤恨, 绝望,所有的一切原以为化作云烟,可再次清晰落在眼前, 她手指也渐渐发白。
二人僵持着那瞬,谁也没打?破沉默,空气里再次变得诡异,一旁的周柏安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毕竟沈姝女?扮男装的身份,这个秘密周柏安原以为,只有他知晓,可眼看年轻郎君举止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