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下意识将身子向后仰,躲过了红月的这一巴掌,却岂料红月迅速地捉住了朱砂的手臂,怒气冲冲地嚷道:“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你的心为何就这样冷?你拿他做甚么,你当他做甚么?他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啊!他应该是骄傲的、伟大的,高高在上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怎么能这样随意践踏他的骄傲他的善良和他的心?”
“放肆!”朱砂的眉立了起来,用力地推开红月,怒道,“红月,你好大的胆子!”
朱砂与红月的争执倒唬得妙涵与夏青一并变了脸色,正当那夏青要冲上去之时,却见红月猛地一推朱砂,竟将朱砂推得跌倒下去,竟一下子撞在了那宋贤妃的身上。
宋贤妃惊呼一声,那赵淑仪的脸顿时苍白下去,她急忙奔过来,却来不及扶那宋贤妃一把。宋贤妃原本是刚刚登上台阶欲劝解朱砂与红月的,却径自倒在了地上,从那九层的台阶上跌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赵淑仪尖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宋贤妃的身下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朱砂完全怔住了,站在她身边的红月先是一惊,但紧接着脸上便掠过了一抹了然的笑意。抬头,望向赵淑仪,在那慌张的脸上露出的,是同样会心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匆匆赶到的白泽,面色苍白地看着朱砂问。“那宋贤妃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
朱砂缓缓地转动眼眸,望住了白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砂轻轻挑起朱唇,笑道:“皇上,你果真相信臣妾做了这样的事情么?”
白泽怔了怔。
他怎么会相信?相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女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可是……“妖儿,赵淑仪和红月还有那些个宫人们都看见了,又岂容得朕不信……”
“皇上,臣妾只问你,信,还是不信。”朱砂脸上没有了笑意,而是目光清亮地望住了白泽,一字一句地问道。
“朕……”白泽喃喃地,下意识地后退着。
011:只与爱有关
信,还是不信。
白泽不知道。
他一步步地后退着,终还是咬紧了牙,猛地抬起头来看住了朱砂:“妖儿,朕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朕?”
有没有爱过?
朱砂的心中再次微微地疼了起来,然而当她看到了白泽眼中那纠结着的痛苦之时,却只是淡淡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原来,这与事实与信任无关,只与这个‘爱’字有关,”朱砂笑着,望住了白泽,“如若臣妾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有罪的,也可无罪。如果臣妾不爱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无罪的,也是有罪。皇上,是这样么?”
是这样么……
白泽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几分凄凉。是这样么,是这样的罢。如果朱砂的心里还有他,那么即便是她犯下滔天的大罪,他也会替她担下来,不是么?
“妖儿……”白泽艰难地开了口,朱砂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白泽一眼,漠然道:“皇上,臣妾如何敢要皇上舞弊?还请皇上秉公处理此事罢。”
就这样冷漠地说出这样的话么?
白泽怔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平素里被自己呵护在掌心、疼惜在心中的女子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千般的恩爱都要在这一刻消散吗?
白泽突然间像是发了狂,他疾步冲上前去,一把捉住了朱砂的双肩,愤怒地摇着,怒吼道:“妖儿,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感情就不值得你回头看看朕吗,难道朕为你付出的真心你一点也看不见吗?妖儿,你到底想要朕怎么样!”
“皇上,”朱砂陡然提高了音量,目光清冷地望住了白泽,“您应该知道您是一国之君,臣妾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相信身为国君的您,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罢?”
一国之君,站在天下最高处的那个男人。即便是他再如何温和专情,都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人来逼着他去做些事情罢?又或者,那其中的诸多事情,原本就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比如宠幸那位一见便生欲心的红月,比如夜夜流连忘返在众嫔妃之间。
“一国之君?”白泽突然间自嘲地笑了起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朕的?对你来说,朕不过就是个一国之君而已是吗?谁给你荣华富贵,谁给你锦衣玉食,谁让你登上凤位,都是无所谓的,是不是?你的眼里,就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流过一滴泪,从来没有真正地为朕在你的心里留过一块地方罢?”
从来没有……为你流过一滴泪么?
朱砂的身形微微地震了一震。
她怎么能否认呢?朱砂确实从来没有因疼惜白泽而落下过泪来,她对于他的关心,甚至超不过白隐的一半,就更莫要提那个一直为朱砂所牵挂的李萧了。
甚至,就连那个被朱砂恨之入骨的啸远侯慕容文鹰,朱砂对于他的复杂情感,都要比眼前的白泽要深罢?
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就像是一缕烛火,虽然温暖,却从来没有人认为他重要过。
心里那淡淡涌上来的,是愧疚么?
朱砂的目光让白泽终是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摇摇欲坠地后退,缓缓走向门口,终又站住了。
“朕一心想要扶你登上凤位,为此,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讳。可是你的心里,竟从来都没有过朕一丝立足之地。如果是这样,朕何必再为了你得罪全天下之人?”白泽苦笑着,突然扬声道,“来人,传朕的旨意,夺去婉瑜皇后的品级,明日一早……出家敬慈寺!”
出家敬慈寺!
朱砂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是……将自己逐出了宫去么?
白泽就这样婉若失掉了魂魄般走出了“紫玉宫”,朱砂望着渐行渐远的白泽,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好笑莫名。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座慕容薇住过的宫殿,笑意慢慢在脸上浮现:“薇儿,你这‘紫玉宫’还真是不吉利呢。”
两代皇后,竟然都被废掉了,这如何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妙涵、夏青与清荷都难过地轻声唤着朱砂,然而朱砂却只是兀自摇了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既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便也不必去强求了。”
那日白隐所说的话,已然让朱砂知道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然决定了出手,自己又何必在这个皇宫里看着那即将到来的血腥一幕呢?
那复仇的誓言,自然会有白隐替她完成罢。毕竟,那是拦在他皇权大业上的拦路石,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