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喜欢白色了。”◎

林思尔一直惦记着化疗的时间, 刚一到时间就主动给林渊提了。

这段时间林思尔直播、兼职模特、视频广告赚了一些钱，再加上他从小到大的小金库，目前手里十万出头。

林思尔咨询了医生, 化疗一般是四到六个疗程，中间间隔二十一天，每一个疗程需要住院五到七天, 具体时间看患者情况和医生安排, 一个疗程的化疗费用几千到几万不等，主要看使用的药物的价格。

平心而论, 林思尔肯定还是想要给张凤用最好的药, 虽然不是药越好效果就一定越好，但人都是这样, 总觉得贵的有贵的道理。所以林思尔怕自己的钱不够用, 试图让他爸妈先出钱，他的存款可以当备用资金。

家里吴秀云忙工作，日常开销基本都是归林渊管，所以就算林思尔不太想和他爸多交流, 还是主动找他爸提了这件事。

被林思尔问到化疗的事情，林渊又想提议快乐抗癌，但被林思尔一句「之前您不是和妈妈商量好了要化疗吗」给堵了回去，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到底还是答应带着张凤去医院复查一下, 再找医生确定化疗方案。

家里上班的是上班, 上学的上学, 唯一有空的时间就是周末。定了最近的周六, 林渊和林思尔带着张凤去了医院。医生说恢复得还行, 可以着手化疗了。但当医生提到用什么药的时候, 林渊涨红了脸，还是说出了那句：“麻烦医生尽量选择平价一些的药物。”

主治医生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确定了林渊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他笑笑：“平价的药物当然也可以用，只是效果肯定会差点，副作用可能会大点，这个可以接受吗？”

林渊不敢看张凤，张张嘴想说可以。

林思尔先开口了：“医生，我们尽量还是用好一些的药，价格不是问题。”

医生看看林渊，又看看林思尔，有些开玩笑的说：“你们二位意见似乎有些不统一，我听谁的呢？”

林渊眉头一蹙，瞪了林思尔一眼，转头对医生说：“医生稍等一下，我们去外面商量一下。”

再看向林思尔的时候，林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声音压低：“林思尔，跟我出来！”

林思尔像个被教导主任谈话的学生，冲张凤笑笑：“外婆你先坐会儿，我和爸爸谈点事情，马上回来。”

自责、愧疚、纠结的情绪困住了张凤，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按照过去几十年勤俭节约惯了的习惯来说，她肯定是会选便宜点的药，但这是药啊，这是关乎生命的东西，在这种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要保险一点。

没等张凤想出个当然，林思尔和林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病房门口。

病房外。

林渊习惯性对林思尔展开长辈的威压：“林思尔，我和医生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说用贵的药就用？钱还不是我出。”

要是往常，林思尔肯定是垂着眸子一副听训的姿态，可他最近和傅亦谈恋爱太久，慢慢的性格也被傅亦带得张扬了几分，再加上他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怕林渊了，所以他直视着林渊的目光，看着林渊有些焦急和不愉的神色。

林思尔反问：“爸，我们家里的钱应该还是够的吧？就算稍微贵一点的资料方案一次化疗要一两万，不过就化疗五六次，一共十万左右，医保还能报销一部分，算下来也用不了多少钱。”

林渊斥了林思尔一声：“你懂什么！你要是说用贵的药，保不准医生就真给你用最贵的，到时候用下来是不是几万块钱，就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了。而且那只是单纯化疗的价格，住院的钱呢，其他杂七杂八检查的钱呢，这些不都需要花钱？家里哪有什么积蓄，之前买了一套新房子，你妈的工资用来还贷款，我的工资保证家用，家里哪里还有多的钱？最重要的是，你外婆是癌症晚期了，化疗能起多大作用？到头来，这些钱不还是打水漂了！”

“爸！”林思尔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父子俩对视着，两人眼里都写着各自的坚持。

林思尔压住眼底的难受，他坚定地对林渊说：“爸，你不想给外婆用贵的药，我可以理解，家里没有钱，我也理解，但是请你不要说最后那句话。”

林渊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不太妥，他面色不耐烦，遮掩着心虚：“我话说错了吗？反正我还是那个意思，就用平价的药。都是药，能有多大区别？无非就是为了多赚你一些钱。”

林思尔语气淡然：“既然爸你这么说，那你就把你能接受的那部分钱出了，剩下的钱我来出，反正我还是坚持用贵的药。”

林渊说着声音就大起来：“剩下的钱你来出，你哪里来的钱？你别是用什么计策，先斩后奏，等到时候结账的时候又说自己拿不出钱。”

林思尔摇头：“不会，我有钱，没偷没抢，自己靠本事挣来的。”

林渊还是不太信：“你从哪里挣钱能挣这么多？”

林思尔打死不说：“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林渊盯了林思尔好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林思尔，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不管你怎么想的，不管你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我都要告诉你，家里是真拿不出太多钱给你外婆化疗用。我们家没什么亲近的亲戚，肯定不会有人借钱给我们，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去找别人借钱。你今天但凡再说一次用贵的药，那后续钱不够就是你的事情了。林思尔，你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林思尔没有犹豫：“我说的，用贵的，不会变。”

见他这么倔，林渊气不打一处来：“行！你说的！就按照你说的来！我看你后面拿不出钱的时候怎么办！你不是决定了吗？那你进去给医生说去！”

林思尔说去就去，和医生敲定了化疗方案，张凤明天也要过来正式住院。第一个疗程需要住院五天。

这个时间可让林思尔犯了难，他爸妈的工作一个赛一个忙，肯定没人能照顾他外婆。这个月又是期末月，他也忙，也没办法一整天守着外婆。但他又不放心也不可能让外婆一个人在医院待着。

最后还是傅亦提了建议，说是给张凤请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工。林思尔想了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请一个护工。虽说张凤每次换人造瘘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但到底张凤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有之前好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自己一个人干起来很费劲，还是需要有个人帮助比较好。

张凤心疼钱，却也不想外孙在学校还一个劲惦记着自己，最后还是答应了请护工。

请了护工，林思尔的心稍微安定一些，但到底没有安定太多。没有课和工作的时候，他就总往医院跑，时间自由安排的作业和其他的事情，他就堆在晚上做，短短三天，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人看着也消瘦不少。

傅亦一看，这不行啊，这样下去林思尔迟早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于是傅亦就勒令林思尔在家休息，他来医院照顾张凤。护工加上傅亦，林思尔总算放心了，化疗的最后两天稍微轻松了一些。可一闲下来还是担心，总是忍不住问傅亦，外婆今天有好好吃饭吗？有不开心吗？

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事情，傅亦全部都认真回答，让林思尔安心不少。

第一次化疗结束，张凤回家，人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但林思尔能感觉到，张凤的胃口越来越差，没精神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林思尔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化疗的副作用。

二十一天过得很快，林思尔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张凤就住进了医院，进行第二次化疗。化疗的最后一天，林思尔所有的期末考试都结束了，寒假开始，这也意味着他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天天在张凤的身边照顾她。

第二次化疗结束，林思尔察觉到张凤身上的一些更明显的变化。张凤瘦了很多，她也不让林思尔给她梳头发了，她总是自己躲起来偷偷梳，然后把掉的头发都收集起来丢进垃圾桶下面。

张凤不想让林思尔知道的，但是林思尔还是知道了。

黑发和白发夹杂，颜色刺眼。

那是第一次，傅亦见到了林思尔在清醒的时候痛哭流涕。

林思尔哭得无声，却引得傅亦无比心疼。

傅亦没有办法赶走疾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天天陪着林思尔，在林思尔抽不开身的时候去替代林思尔陪伴张凤。

张凤的第三次化疗，春节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