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抬步进去,拎起那没咽气的,已然被削去舌头,砍去手脚的武生。
一刀又一刀刮了他。
随即,收了手中弯刀。
扫了眼戏楼院子里,已经被吓破了胆的众人。
很快,一个又一个人,爬向了戏楼院子里的那坛井。
而那手持弯刀脸覆面具的人,抬步踏进了方才传来女子声音的厢房。
厢房内,案几前端坐着两人。
一个是头戴帷帽的女子,另一个则是一身亲王装束的男人。
脸覆面具的人手持弯刀,恭敬叩首,口中道:“属下叩见郡主,叩见齐王。”
戴着帷帽的女子并未言语,一旁的齐王视线扫向那带着面具的人,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弯刀上。
“这是乔昀昔年所用的旧物?他倒是疼你,将此等爱物都给了你这个马奴出身的养子。只是若那乔昀尚在人间,瞧见你拿他的弯刀,如此滥杀无辜,也不知当作何感想。”
齐王话音笑意带叹,却是不怀好意。
底下跪着的人背脊僵硬,一时难以答话。
帷帽下的女子嗤笑了声,却道:“王爷此言差矣,修远一日为乔家奴,便该终生效命于主,我父已死,他自当为我效命,忠于主子做事罢了,即便我父亲真有不满,合该责骂我这个亲生女儿才是,苛责他一把杀人的刀作甚,无非是听吩咐当差罢了。何况,王爷莫忘了,我父是武将,坑杀降军十万的事都做过,漠北王庭三岁小儿都杀得,焉能在乎什么无辜与否。”
她唤跪着的人名讳修远,却不提乔姓。
盖因在明宁心里,他一介马奴出身,本就不配为乔家公子。
乔修远心知肚明,面上却不露分毫,似乎半分不觉屈辱。
“主子,属下还需处理外头的事,先行告退。”他唤了声主子,叩首告退。
内室里只剩下明宁和齐王两人。
齐王瞧着那乔修远走远,摇了摇手边茶水。
才道:“郡主,我可以帮你顶下这事,不过我要昔日乔昀手里京中一半的暗棋。”
帷帽下的明宁脸色微变。
“王爷未免太过贪心。”
“保你一命的代价,这可不算多。”
“王爷怎知此事被殿下察觉,我就一定性命难保,又不是当真害了皇嗣,此事也尚能转圜,有我父亲昔年余泽在,我与太子当年也是青梅竹马,便是如今只闻新人笑,殿下却也不至于绝情到就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是吗?”齐王搁下手边茶盏,直视明宁。
似能透过帷帽,看穿那副娇花貌下的毒蛇心肠。
“郡主,本王长了太子爷十余岁,上一辈的旧事,太子爷不清楚皇后也不会提,可本王却是也有耳闻的,当年你母亲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嫁给乔昀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昔年乔昀有个已为人妇的情人,她夫家,就在江南扬州,本王可听闻,如今东宫的云侧妃生母乃是扬州妇。”
“何况,当年太子少时从军西北,那云侧妃也在西北边塞呢。青梅竹马……郡主,你这般忌惮云侧妃,行事到如此地步,恐怕当年西北之时,颇有文章吧?”
当年的事,明宁做得干净。
除了刘先生,被她困在身边拔舌断手的嬷嬷,和那已经被她绑在一条船上的杜成若。
不会有旁人知道。
而且,也没有证据。
除非当真破开萧璟的脑袋,才能发现里面,沉脉至今的银针。
可谁敢破开储君的脑袋呢。
当初对云乔动手时,那小女娘昏倒过去窝在她怀里,银针刚破开她的皮肤,她就疼得嘤嘤,掉泪不止,扑在她怀里,抱她抱得极紧,明宁不知怎的,下手轻了几分。
可对萧璟,当年她趁他重伤,是用了十足的力,将那根银针有多深埋多深,倘使破开头颅取针,必有性命之忧。
谁敢做这事呢?
就连刘先生,她的师父,在萧璟身边这么多年,怕是在见到宋宛娘糕点时候,也动了给他取针的念头罢,可那根针太深,刘先生不敢拿当朝储君的性命冒险。
只要针不可能从萧璟脑袋里取出来,就永远没有证据证明她做了什么。
所以明宁,有恃无恐。
又自以为不会有人知道。
直到这一刻,齐王的话响起耳畔,明宁的脸色,突地白了瞬。
她瞬息间就恢复不动声色,笑道:“王爷,无凭无据之事,还是不要提的好。”
齐王也跟着轻笑:“郡主,只要萧璟怀疑,你就自身难保。还望郡主想清楚,你的命,值不值得换乔昀一半人马。你可想清楚了,那些人无非是如今被你用毒控制罢了,西北乔昀的亲子都执掌军务了,乔昀留在京中的人手,心里究竟是向着能令乔家在西北重掌军政的少主,还是你这个困于别宫不得宠爱的小姐?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吃亏,人一到手,本王会助你除掉西北乔家如今的少主。”
提到那云二,明宁脸色更是难看。
这半年里,她已多次暗中安排人手要除掉云二。
只是那人极其奸诈狡猾,和云乔委实不像一母同胞。
凭心而论,若是那云二长在西北乔昀身边,当年她的算计,只怕是不能得逞。
至于京中乔昀旧时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