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瞧着心疼,低叹了声,拎起茶壶,倒了一盏温水,送到她唇边,托着她下颚,想要喂她喝水,温声哄道:“唇珠都裂开渗血了,喝口温水,润润唇齿。”
他姿态亲昵柔情,好似他们一直都是亲昵无间的情人。
云乔抿唇后撤,挣扎间将萧璟手中茶盏打落。
那茶盏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云乔目光落在那碎瓷片上,手掌却不可自控的颤抖。
她看着那碎瓷片,便想起她在那京郊庄子的柴房里,握在手中的另一片碎瓷。
颤着手,低眸瞧着自己此刻早已洗去血污的掌心。
却仍旧清楚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人欺辱,被人折磨,又是如何,握着那枚碎瓷片,挣扎求生,满手鲜血的被困在血泊中。
那样的场景,这一日一夜的折磨,之于云乔这样养在深闺的小女娘,几乎是毕生难以忘记的噩梦。
云乔闭了闭眸,紧握着自己染过人血的手。
轻声喃喃道:“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萧璟被她推远,有一种强烈的,无论如何,也握不住她的预感,慌忙攥着她手腕。
可是云乔沉在自己的情绪里,被那柴房里的血色和屈辱困住,她不想见萧璟。
不想见这个带给她苦难的人。
一再摇头,挣开萧璟的手,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泪如雨下,带着哭音道:
“出去……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你……”
萧璟无奈,见云乔情绪太过激烈,也不敢刺激她,只得叹息了声,取了件衣裳,强压着她,给她穿好衣物,系好裙带,压下心里未尽的话和眼底难言的情绪,退了出去。
门外候着嬷嬷和太医,萧璟出去时,先看了眼太医,捏着眉心吩咐道:“进去探一探平安脉,瞧瞧除了外伤外,可还有内伤。她情绪不稳,进去把脉就好,不要多说话,免得刺激了她。”
太医立在门外,早将里头萧璟和云乔的话,听了个大概,哪里猜不出里头那个贵人,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物,自然是提心吊胆,唯恐稍有不妥,惹得殿下动怒。
萧璟立在门外,眼瞧着太医入内,没见云乔闹起来,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
肯让太医看,就说明,起码是在意自己的身子,想好好活着,没一心想着求死。
萧璟眼下只盼着云乔好好活着,至于旁地,都能从长计议。
里头太医在给云乔把脉,外头嬷嬷立在萧璟身侧,瞧着萧璟神情,试探道:
“殿下提心吊胆数日,如今总算将姑娘寻回来了,也能安心了,只是这私宅里,只有陈晋一个护卫,到底是人手少了,陈晋再如何武艺高强,也不是神人,殿下不在时,难免有疏漏,您瞧,是不是多往私宅里安排些人手盯着。”
萧璟闻言抿唇思量,摇了摇头道:“暂且不必,最迟半月后,她就不在这宅子里了,至于这段时日,孤每日都会过来瞧她,有孤亲自守着,不会出事的。”
半月后就不在这宅子里了?
嬷嬷心中疑惑,不解的问:“半月后为何姑娘就不在此处了?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璟目光落在内室的云乔身上。
此时已是午后,红霞般的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洒尽内室,落在云乔苍白的脸上,萧璟瞧着,心底怜爱不已。
他眉眼温雅柔情,淡声回了嬷嬷的问话。
“最迟半月,东宫,会有一位侧妃进门。”
第111章 女儿
萧璟虽未明说直言,可他这话一出,嬷嬷哪里会不知道,萧璟口中的侧妃,就是眼下内室里的云乔。
嬷嬷心内大惊,暗道这云乔姑娘,倒真是不容小觑,这一遭私逃,非但没让殿下动怒责罚她,反倒因着她在外头落了一身的伤,惹得殿下心疼,主动要给她侧妃的位份。
那可是东宫侧妃啊,便是京城寻常贵女的出身,在东宫,也就是个侍妾的位份,云乔这样的低贱出身,既是二嫁女,又是罪臣妇,殿下居然这样抬举她,给了侧妃的位份。
这样的盛宠,若是来日这云乔姑娘再为殿下诞下个一儿半女,待得殿下登基后,说不准,真能一飞冲天。
嬷嬷心下思量,愈加觉得,日后得好生伺候云乔这位主子,自己的机缘,就在云乔身上了。
面上带着喜色,忙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东宫冷清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热闹了,待得姑娘进门,再给您生个一儿半女,那更要热闹了。”
生个一儿半女……
萧璟想起云乔从前待她那女儿万般疼爱的模样,下意识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若是她和他有了个孩子……
内室的太医把完脉后出来,小心的阖上房门,行至萧璟跟前。
萧璟心里惦记云乔的身子,当即就问:“她身子如何了?可有大碍?可有内伤?”
太医先是摇了摇头,紧跟着又叹了口气。
无奈道:“倒是没有内伤,也无要命的大碍,只是,姑娘身上的鞭伤,打得太重太深,深可见骨,有些伤,打到了骨头上,尤其是那断了的膝盖,便是接上,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姑娘的伤,宫里最上等的伤药,都只能让姑娘皮肉恢复如常,却无非彻底根治,日后每逢阴雨天气,怕是骨头,都要隐痛……”
太医话落,萧璟脸色难看的可怖,掌心骨节吱呀作响。
他微微垂眸,暗恨不能要了赵兮儿的命。
沉声“劳烦太医您,去一趟官妓坊,给赵兮儿送一味药,孤要她的伤,彻彻底底,永永远远的烂着,要她活着,却生不如死日日被伤痛折磨。”
夕阳余晖落在萧璟温雅如玉的面容上,却将他这温雅的皮相里,狠辣的阴沉,映出了几分。
如玉般清冷的嗓音,脱口的字眼,残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