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干事,你这儿什么话!我一个医生, 难道就忍心?见死不救?”胡光阳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旧皮卡边, 探查着几个偷猎者的伤。

孙姓干事挠了挠头, 打了个哈哈,被这位在村子里驻扎了二十年的老?医生无视了个彻底。

倒不是胡光阳有心?,只是面对着几人严重的伤势, 他实在分?不出心?神去关注别的东西了,尤其是王强,他已经出现呼吸衰竭的前兆了。

在认真评估过?几人的伤势后,他重重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让赵毛慌了神, 他直直拽住了胡光阳半旧的白大褂,哀求道“医生!医生,你得救救我们!”

“你别激动!”胡光阳跪立在地,按住了这个不安分?的患者,“深呼吸!呼……吸……呼……吸……”

说着,胡光阳打开了药箱,手脚麻利地完成了几人的伤口的清洗。

生理?盐水带来?的刺痛感?,让几人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看着这位手法娴熟的老?医生,他们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为偷猎者们做完了简单的处理?后,胡光阳的手随意搭在旧皮卡的蒙着黑色篷布的车斗上,准备把鞋子里杠脚的石头抖出来?。

而就在他靠上车斗时,这张老?旧的皮卡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这动静惊到了其中被关押的动物们,它们发?出了声声的吠叫与嘶鸣。

胡光阳吓了一跳,本就是单腿站立的他,一个踉跄,身形不稳的他下意识扯住了篷布,好悬没跌到地上,头顶的动静让动物们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声。

偷猎者们自然听到了,但除了已经意识不清的王强,剩下的几个酒囊饭袋为了保命压根不敢乱动越激动,蛇毒蔓延的速度会越快。

于是,三人小声商议后,闭上了眼睛反正他们只是马仔,到时候把责任都推给刘华实,死无对证,那些人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一旁的村干部们皱着眉,在老?支书的带领下来?到了皮卡车旁。

*

迟疑了片刻,这位老?人解开了捆住篷布的绳子,“刷”的一声后,象征着偷猎者们犯下累累罪行的证据,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同伴的血液与残骸间,一双双满含仇恨的眼睛透过?笼子刺向了在场的众人,混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浓郁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别开了头。

没有一个人敢跟这些可怜的动物对视,“畜生!”老?支书啐了口唾沫,那只捏着篷布的手都在颤抖,他剧烈地喘息着,见状,胡光阳赶紧把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搀扶到了一边 。

这时,一位身着红灰冲锋衣,拎着大包小包,杵着登山杖的中年女人三步并作两步,从岩壁上跳了下来?,直直迎上了胡光阳两人。

她?就是柳妆,48岁,华科院云省动物研究所一级教授,研究所最有希望冲击院士称号的蛇类专家。

这位风火性?的教授,今天本来?是带着助手记录林河村一带,西南眼镜蛇大致的种群数据的。

可在她?听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伤后,不愿看到人蛇矛盾加剧的她?,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从雨林边缘一路狂奔,冲到了村口唯恐眼镜王蛇真的咬死了人,蛇也落个被打死的下场。

于是,焦急的柳妆甚至没站定,就把大包小包的研究器材放到了地上,雷厉风行地取出了两个干冰保温箱。

“老?支书!我听老?四说有人被眼镜王蛇咬了?人在哪?”我这儿就六组血清,不知道够不够救人?”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就出现了三个穿着同款冲锋衣,面色潮红,沾了一身白绿苍耳的研究员与气喘吁吁的钱老?四。

他们喘着粗气,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来?到众人面前,断断续续地跟几位村干部问?好。

“救什么救!”这位险些被气得犯了心?脏病的老?人已经改了主意,最是痛恨偷猎者的他恨不得让这群败类立刻去死。

“那条过?山峰咬的好!就该咬死!”面对一头雾水的研究员们,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示意他们看向车斗上锈迹斑斑的一个个铁笼。

柳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没有任何一个热爱动物的的研究员能接受这样的画面,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脏话,她?沉默地看了看手里放置着血清还冒着寒气的保温箱。

“老?支书,话不能这么说,”柳妆叹了口气,“他们不是好东西,但我们没那个权力,该救还得救,至于以?后,审判他们是公安机关的事。我们都是证人,他们跑不掉的!”

说完,柳妆取出了四组血清,叫停了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给偷猎者几拳的助手们,“冯风、周洲、楚涵别骂了,过?来?帮把手!”

几个助手不情不愿地上前给偷猎者注射血清,他们没有眼镜王蛇血清,用的是眼镜蛇血清配合银环蛇血清这是目前国内治疗眼镜王蛇咬伤最佳的治疗方式。

“不知道有没有用,哎,那么大的排毒量……”

柳妆看着几人身上的瘢痕,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并不担心?偷猎者,她?担心?的是咬死了偷猎者的蛇会不会被人们痛恨,以?林河村的人未来?会不会更加排斥蛇……

助手们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强打起精神的他们宽慰着柳妆,也宽慰着自己。

“没事,柳老?师,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与此同时,一旁村干部们也围住了老?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这个把村子从贫困村,发?展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研究基地的老?支书。

*

“老?支书,咱犯不着生这气,您这么德高望重的人,跟他们这些败类有什么好计较的……”胡光阳也跟着劝。

老?支书重重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撸起了裤角“你们以?为我这腿怎么瘸的?”布满刀痕的畸形右腿露在了空气中。

对着面前震惊的年轻人们,老?人讲述起了往事。

“当?年我做护林员的时候,他们想杀一头老?虎,我记得那头老?虎是从马戏团里救出来?的,最亲人,巡逻的时候还会陪着我,我们感?情很好……”

说到这儿,老?人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泪光,他抹了把脸,接着说:“那天,我听到了枪声,想救它,但是被那群人发?现了,他们架住了我,用柴刀打断了我的腿,还想杀了我,那头老?虎看见我受伤,生生挣扎开了,”

回想起当?日情形的老?人突然顿住了,陷入幻觉的他颤抖着手,抚摸着面前根本不存在的老?虎“它咬死了两个人,带着我跑走了,但是它伤得太重了……我没救活它……我,把它葬在了后山……”

说到这儿,这位坚强的老?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他从胸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大小染血的虎皮,抖着声音向众人介绍虎皮的来?历:“这是我爬回去从那群人手里抢回来?的……这是琪琪留给我的!它留给我……怎么能被那群畜生偷走!”

紧紧攥住这块虎皮,老?支书把它放到了心?口,这位强硬了一辈子的老?人涕泗横流,在场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十分?钟后,轰鸣的警笛声响彻云霄,救护车跟着警车一齐来?到了林河村。

看了看哀戚的村干部们,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研究员们,最后看了看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偷猎者们,干警们与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然后,他们兵分?两路。

一路简单询问?患者情况后,赶紧把还喘着气的赵毛四人抬上救护车,准备向城区出发?。

一路琢磨了一会儿,掏出了执法记录仪与笔记本,走向了看起来?勉强能交流的柳妆一行,打算先了解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