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 在阴沉天空的召令下?,云河冷漠地伸出白浪,这条残忍的母亲河, 没有一丝爱抚地卷起了岸边没了生息的动物们,白骨与血肉遗留的食物残骸沉入了河底,很快, 它?们又被涌动的泥沙夹挟着, 重新混入了略显浑浊的大河中。

很快, 随着河流穿行过各位霸主?的领地, 越来越多的遗骸加入了这个特?殊的游行队伍, 一条条冰冷的长尾在激流中上下?浮动着, 蛇类取代?了草食动物们, 成为了队伍里数目最多的中坚力?量。

放在动物园或是研究院里被人们视若珍宝的动物,在雨林只是昂贵的消耗品, 没有谁能逃离死亡的统领, 除非,他能战胜所有对手一直胜利下?去。

云河, 这个物产丰饶的天然宝地,注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梦中桃源, 不自量力?的已经为发?生的争斗付出了代?价, 但更多的争端还在酝酿中。

所有能一争长短的动物都想要占有它?,而作为划定了领土范围的新主?,飔风与镜流必须拿出匹配得上的实力?。

否则, 若是一着不慎,等待他们的,只有比这些?被河流埋葬的挑战者更为凄惨的结局。

“咝”

暴躁地把?牙尖的蛇甩开?,看着暂居巢穴的方?向, 飔风发?出了愤怒又烦闷的风鸣。

镜流不在那儿,也不在自己的身边……

自从他们争吵那天后,飔风感觉镜流一下?子与他生分了不少。

因为不管是在芷河边还是在旅途中,从未在白日离开?过他视线的小蛇,到了危机重重的云河后,像是突然被打开?了向往自由?的天性开?关白天不着家,晚上不说话。

习惯了有蛇陪伴的飔风想到五天来的遭遇发?出了叹息。

孤单的滋味悬吊在心间,这条想要和好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眼王十分茫然,比起以往还能摸透镜流生气?的理由?,这一次飔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招致镜流如此冷漠的对待。

有些?抑郁的他愁眉不展地把?躯干挂到了树上,这时,一条不知?死活的挑战者趁飔风不注意,张开?口咬向了他,还没完全上树的飔风瞬间甩出了尾巴,那条蛇保持着大张着嘴的攻击姿态被一阵巨力?打进了云河里,它?在河面上起起伏伏地挣扎着,但云河不会为它?停歇,直到它?的尾巴勾住了一块青灰色的河礁,这才勉强爬上了岸。

这位亚成年的挑战者忌惮地看了看飔风的方?向,在飔风警觉的视线再一次扫过它?后,它?钻进了草丛,头也不回地迅速溜走了。

这里的领主?很不好惹,在成年之前它?不会再到这里来了……

*

飔风并不知?道这条蛇的心路历程,他烦躁地甩着尾巴,等待镜流熟悉的呼唤,但一直等到正午,他打退了四拨来犯者,“嘶”了一声又一声,心上蛇依旧不见蛇影。

飔风有些?着急了,他吐出了信子,想要探求镜流的方?位,但领地到处都是小蛇与他的气?味,这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判断小蛇到底去了哪里。

等待的滋味着实煎熬,莫名地,飔风与前些?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敌人缠斗的镜流共情了,“如果是这个原因……”

他妥协似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镜流我答应了,求你,求你不要再这样对待我……”

傲慢得不可一世的蛇王在小蛇面前永远没有底线可言,他的自语声甚至带上了几分卑微。但依旧没有蛇回应。

飔风的情绪越来越沮丧,他甚至悲观地想到了如果镜流要走,他会怎么做,一直压抑着心底野兽的他不愿放出那头贪婪的东西,他有预感,如果有朝一日凶兽出栏,他一定会得到一个极其?不愿面对的结局。

为了发?泄,也为了克制,他不再停留在原地,像从前在北部那样,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汹涌的云河下?,血腥味取代?了落地梅混杂着雨后草木的清香,这条迷惘的蛇王在领地里开?启了无差别的杀戮。

鸟兽惊散,靠着残暴的铁腕手段,飔风成功在云河边打下?了威名,等那墨色的长尾消失不见后,心有余悸的动物们下?定了奔逃的决心,它?们或许不太聪明?,也并不算强大,但深埋在它?们基因里趋利避害的DNA会告诉它?们,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于是,跃跃欲试的对手们,也被满地的殷红震去了胆量,它?们装着轻描淡写的模样,转身飞速逃离。

这场杀戮并不是无用的,有了血的震慑,至少半年里,飔风与镜流能收获一个安稳的领地,他们不必再担心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来犯者又来袭击。

已经杀红眼的飔风随遇将对手的尸体堆到了一边,它?们对他而言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对镜流亦是如此,即使失去了理智却依然记挂着小蛇的飔风想要跟镜流一起分享这些佳肴。

鳞甲上的黏腻感觉让飔风非常不适,他回到了云河边,用尾巴勾着树枝,钻进了河里,云河很宽阔,但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想横渡这条河,在其?他动物面前危险非常的母亲河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细密的水雾粘到了他的鳞甲上,不算柔和的水流剥去了战争给他带来的狼狈,在冰冷的河水里,熟悉的气?息不断靠近,突然,飔风的理智回笼了。

他看向了岸上……

*

一条叼着草叶呆呆立在不远处的小蛇看着他,他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气?息中混杂着远方?泥土的芬芳,只是浅灰色的鳞片不免触碰到到了战场上残留的浓稠液体,红色染脏了小蛇的鳞甲。

飔风愣愣地看着他,脑子基本宕机的蛇只能听到镜流模糊不清的三个字“飔风,你……”

两条蛇一高一低对视着,这一幕恰如他们的初见,不过当初的角色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残暴的捕猎者变成了心虚的被询问?者,柔弱的猎物转化?为迷茫的询问?者。

镜流环视了一周,满地狼藉让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飔风别扭地扭动着尾尖,墨色鳞甲上未完全褪去的殷红吸引了镜流的注意,他扑了上去。

“咚”

镜流掉进了河流,凭借着高超的泳技,他用尾巴勾住了飔风,上下?翻看着这条蛇浸血的部位,好在,飔风没有受伤,这让镜流喉间提着的气?散到了空气?中。

但飔风明?显的异常让镜流又重新吊起心提起胆无论他怎么呼唤飔风,飔风都没有反应,像是受了某种巨大刺激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为了不让飔风沉入水底,没有办法?的镜流,只能生拉硬拽把?这条明?显魂飞天外的蛇拖上了岸。

“飔风”他呼唤了一声,但面前的蛇没有反应。

“飔风!飔风!!!”

小蛇焦急的声音不断传入耳里,飔风又“嘶”了一声“我没事。”

飔风的声音满含落寞,这让敏感的镜流瞬间抬起了头,飔风今天太奇怪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在飔风说话后就会突然出现的镜流,下?意识想要阻止飔风之后的话语。

“没事就好,我回来看到那么多的尸体,我差点以为,”清脆的少年音有些?哽咽。

“差点以为你”镜流重复着这句话,他不愿将自己脑海中预想的画面说出,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像在诅咒飔风一样。

但飔风没有反应,带着即将告别的眷恋,他的目光温柔又哀伤,一寸寸扫过了镜流浅灰色的鳞甲,这反应让镜流的鳞片微微炸开?,他连哭泣都忘记了。

“飔风,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对劲。”镜流发?出了微弱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