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城门,车轱辘碾过地上的沙尘,留下两道辙印。
林听不禁担忧起今安在,守城官兵搜查森严,他今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功地送走谢清鹤?
真有七分把握?
段翎坐在她对面的坐板上,绯色衣袍垂落在车厢内,像花瓣。他冷不防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林听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没出手帮谢清鹤,却也不会出卖他。
马车内置有茶具和热水,段翎慢条斯理地沏茶,他一举一动皆像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你昨天怎么突然想约我今天出城踏青?”
“我想……见你了。”
段翎沏茶的手在半空停了下,若有所思地笑道:“是么。”
林听点头:“就是想见你了。”是想见段翎没错,然后想办法打消他想和她成婚的念头。
这是她最近的目标。
段翎沏好茶,拎起紫砂壶,倒了两杯茶,热雾飘起来,从他眼前过,模糊了表情。待热雾散去,段翎唇角含笑,没说话。
林听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很快记起正事,暗戳戳试探:“婚期将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抿了一口清茶,不答反问道:“我该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说每个人在成婚前都会冒出很多想法,有些人甚至在成婚前几天忽然解除婚约,就想问问你。”
段翎晃了下茶杯,望着漂浮在里面的一片茶叶,笑得很是良善:“我没有。难道你有?”
她讪讪:“我也没有。”
他放下茶杯,语调温和道:“你不必担心,婚事定下了就不会变,我们会如期成婚的。”
她担心的就算是婚事如期举行,林听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端起茶杯喝茶:“希望如此。”
段翎又看了她一眼。
出城时还是晴空万里的,当他们到踏青之处时,天便变了,乌云密布,光线昏暗,几道雷声过后,暴雨如注,敲得马车哐当响。
雨太大了,马车难行。
马夫问段翎怎么办,他们现在离京城有点远,冒雨回去危险,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段翎扫了眼外面,问车内的林听:“段家有一处宅子在城外,从我们这里出发,往西侧行大约半刻钟就是,去那里避雨如何?”
京城里有不少富贵人家会在城外安置宅院,偶尔出城小住几日,适当地换个环境放松放松,段家在此处有宅子不足为奇。
林听:“可以。”
车夫立刻朝他说的那个方向去,行半刻钟后果然看到了一处宅子,停下马车让他们出来。
陶朱一手给林听撑伞,一手扶她:“七姑娘,当心路滑。”
宅子青砖灰瓦,周边萦绕着参天的古树,从外面看很普通,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宅子门后是石桥流水,放眼看去,花木扶疏,长廊蜿蜒,两侧窗棂雕花。
顺着长廊往里走,连续穿过两道攀爬着藤蔓的石门就是有十几间厢房的后院,林听和段翎各自进了一间厢房里休息,等雨变小。
虽说段家人不常来这里住,但会留几个仆从守着宅院。仆从见他们来,怕他们方才有淋到雨,立刻去准备换洗衣物送进房里。
林听进房后,坐窗台前看雨,雨越下越大,没变小的迹象。
陶朱昨晚没睡好,刚坐下时还能保持精神,坐下没多久,昏昏欲睡了,靠着桌椅打瞌睡。
她给陶朱披了件外衣。
她盘腿坐起来:“太子为什么不和东厂一起回京城?”
帕子被段翎放到水盆边缘,他指尖有残余的水,滴答地砸进水盆里,溅起水:“也一起。”
锦衣卫、东厂一起护送太子。林听更加担心了,毕竟太子还有自己的暗卫,今安在上次仅仅是对上太子的暗卫就受了重伤,再加上锦衣卫跟东厂,岂不是得死。
希望今安在不要在他们回京城的路上胡来才好。
林听真不想给他收尸。
段翎对林听的情绪转变很敏感,多看了她两眼。他擦干手,若有所思道:“你在担心什么?”
林听魂不守舍:“我担心回京城的路上会出现意外。”
段翎行至窗台前,撩开垂下来的珠帘子:“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能出现什么意外。”
不等林听回答,他再问:“你是担心今公子在我们回京城的路上刺杀太子?”隔了那么久,他终于又提起太子遇刺一事。其实他们之前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段翎没明说出是今安在做的,现在却明说了。
林听抿了下唇,坦诚道:“你猜对了,我是担心这件事。”
段翎看窗外:“今公子为何要刺杀太子?是有人雇他杀太子,还是他自己想杀太子呢?”
她又饿了,吃几块桃酥再回答:“他自己想杀太子。”
段翎松开握住珠帘子的手,一面珠帘子掉下来,珠子哐当响:“今公子与太子有仇?”今安在既不是受雇于人的亡命之徒,那除了仇,几乎没别的东西能让他如此豁得出去,刺杀当今太子。
林听吃完桃酥,倒了杯水来喝:“没错,他与太子有仇。”
今安在与太子的仇跟前朝被大燕所灭无关,即使她坦言他们有仇,段翎也不会想到前朝之事。
林听半个月前在酒楼忘记问今安在,她能不能对段翎说他的身份了,所以暂时还是不说出来。
段翎:“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