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年轻人眉目清秀,透着一股文雅的书卷气。他摘掉眼镜,把自己的头发捋上去,又将脸左转右转。
陆斯恩知道,他其实一直长得很像他母亲年轻的时候,越长大越像,这也是他父亲格外厌弃他的原因这总让他父亲想起让自己羞耻的妻子。
如果把那些挡住大半张脸的东西都去掉,陆斯恩其实长得很像一个貌美的少女,尖下巴,薄唇高鼻,修长纤细的眉毛,冷绿色的眼睛狭长而大,因为眼疾显得有些眼神朦胧,故而有些冷漠和神秘。
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正好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加上他还身材高挑,窄肩细腰,要是留长头发,就更像是一个少女了。
陆斯恩看着这样的自己,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而可怕的想法。
不会吧......
不会吧!陆斯恩心说,看着梅塔特隆一副圣洁凛然的俊脸,他可是大天使哎。
一个声音从他心里冒出来,“以诺书”中就有一堆与人类女子结合的天使,梅塔特隆也是天使啊,又不代表他做不出来这事!
陆斯恩一瞬间思绪如潮,想起来他曾经在书店里翻到的一本畅销书,据老板说,那是风靡城市所有小姐们的书架的书。书里讲了一位身份高贵的英俊贵族男子,爱上了一位身份卑贱但是又善良美丽的贫穷少女,世俗阻碍他们的爱情,他们相爱着又煎熬着,受到阻力的爱情也变得更加坚贞。
最后,因为一位嫉妒这位贵族的邪恶人士出现,他偷偷要谋害这位痴情的男子,将他捅伤后退下悬崖,独留少女收到自己爱人的不幸消息之后黯然神伤。
当时他因为这个故事开头和他母亲的经历太过相似,又因为这个结局太过俗套,所以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
但是现在想想,把主人公的身份换成天使和少女,世俗的阻力就是天使的戒律,恶人就是人间要被天使除去的恶魔,这不就说得通了吗!
接到神的旨意来到人间除魔的天使被一位美丽善良的人类少女所吸引,在一番命运的邂逅和阴差阳错下,他们相爱了。然而天使却被神惩罚,又被恶魔暗算,不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流落人间,不记得还有一个爱人在苦苦守候。
完全没有问题!
陆斯恩都被自己想象的爱情故事感动了。
不过不着急,他对自己说,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测,还是要再观察一下的。
而且不能被梅塔特隆知道,假如他猜对了,那不就是揭人伤疤吗!?
所以一路上,陆斯恩就用着同情的目光隐晦的打量梅塔特隆,梅塔特隆以为他突逢巨变不久,有点反常也情有可原,包容的看着他。
现在,陆斯恩坐在火车舒适的宽敞座椅上,假装欣赏着腿上的数字符号,一边胡思乱想地揣测梅塔特隆的感情生活。
对面那个公鸭嗓子又不甘寂寞的开始说话,他得意洋洋的讲着他听来的最新的消息,以此来炫耀自己。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他神神秘秘的说。
玛蒂尔达忍住用手里的勺子搅碎他满口黄牙的冲动,一边在心里用生.殖.器问候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她露出优雅的微笑,抬起头,轻声细语地问:“理查德,怎么了?”
公鸭嗓浑身都得意了起来,“就是那个西蒙斯伯爵,经营毛纺织工厂后来又转投矿业与金融的西蒙斯,那位伯爵他死了!”
玛蒂尔达早就从自己的父母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知道,这位伯爵的长子马上就要回到伦敦继承爵位。
她的父亲特地嘱咐她,要和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交好,这些都是她在这个社会立足的重要资源。
她是子爵家的女儿,也是她父亲唯一的孩子,从继承法来讲,她没有权利继承她父亲的爵位与不动产,这只能由他父亲的侄子继承。她能够得到的只有一部分银行存款和珠宝首饰,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了。
所以她父亲急切的想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嫁入王室是最好的选择,而与一位未来的伯爵打好关系,也是有利无害的。
玛蒂尔达在心里冷笑,对于这些人贪婪的嘴脸她已经司空见惯,而那位可以继承爵位与荣耀的男人,从小到大唯一比她突出的地方只在于他下面多长了一块肉而已。
至于这位喋喋不休且粗鄙的公鸭嗓子,是她一位女友的表哥,为人一无是处,大脑比他的身材还要贫瘠。在她身边打转是因为把她看做是移动的天价家产,娶到手就娶到了一笔够他醉生梦死下本生的巨款。
她心里厌烦,对于这位新晋的西蒙斯伯爵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与这个公鸭嗓子虚与委蛇也只是因为基本的人情和礼貌。
偏偏这个公鸭嗓子还在不停的说话:“呵呵,那位伯爵的继承人是一位他一直不喜欢的长子,只有小儿子得他喜欢,被他带在身边。长子和伯爵那个卑贱的疯妻子被关在乡下,结果伯爵最后也被这个疯女人杀了。啧啧,爵位这个突如其来的好处,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个小可怜虫被砸懵啊。”
玛蒂尔达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放礼仪老师的话,抑制住暴力冲动。
[法克淑女,你要维持自己优雅的仪态,适宜的举止。绝对不能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这不仅关乎着你的脸面,更代表着你父母的体面。]
她微笑,尝试委婉地提醒:“对一个父母双亡的人和死者,我们应该表达的是安慰与尊重。”
公鸭嗓没想到自己能被反驳,转而又开始批判起别的来,装出一副说教的嘴脸:“你太天真了,玛蒂尔达。伯爵就是被这个疯女人杀了的,据说他这个妻子是个低贱的吉普赛女人。所以说啊,对于男人有点东西就不能要,再漂亮都不行,玩玩得了,妻子还是要娶能匹配自己身份的。”
玛蒂尔达终于忍无可忍,她心里怒骂一声,去他妈的体面。
接着她猛然站起身,手里的红茶泼向了对面的公鸭嗓,在对方被狼狈地浇了一头一脸之后,她扯出一个最标准的优雅假笑,“十分抱歉,理查德,刚才手有点抖。”
理查德哆嗦了一下,在她那双居高临下的蜜糖色眼睛下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玛蒂尔达的女佣手脚麻利的把茶具收拾好,接着将这位公鸭嗓子请到了另一个座位上。
她的女友人嘴唇蠕动了一下,想尝试劝解。
玛蒂尔达打断她,“不用说了,瑞秋,我当然没有生气。不过你还是去安慰一下你表哥比较好。”
友人失落的走了。
玛蒂尔达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回去肯定要被父亲母亲教训一顿。一个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茶泼在一位男士脸上是绝对禁止的,她最多能拿着嗅盐装晕倒而已。
但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位绝色的金发男子,顿时觉得心情又好了一点。他旁边那个棕色头发的绿眼睛小美人也不错,要是摘掉眼镜就更好啦。
啧,得趁着没下火车赶快看两眼,多看了就赚了。
陆斯恩其实在那个公鸭嗓子说话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公鸭嗓子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伯爵居然就和他一趟火车。
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出去反驳的欲望,一个是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事情,而且他堵住了一个人的嘴也堵不住全伦敦那么人的嘴。他的那点家事,估计都被传的全伦敦的上流阶级都听过了。
徒生争吵而已。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面的那个姑娘脾气居然这么爆,看着柔弱文雅的样子,居然抬起手一杯热茶就泼了过去。
这样的话,他再在旁边袖手旁边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