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一言为定。”江砚书伸出小拇指顶在翁卯卯的角上,权当是拉了钩。

吃过晚饭翁卯卯就等着翁御了,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时辰,翁御一直没有出现,那轮高挂的淡月,已慢慢挂到了树梢上了。

翁御从未来迟过一刻,左等右等,等不到哥哥出现的翁卯卯心绪不宁起来:“道长,哥、哥哥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还没有来接卯卯?”

话音刚落,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打湿了毛发,拖下两条泪痕。

眼泪流出,清朗的夜空转瞬被乌云覆盖,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在头顶,里头还不时闪出紫雷,利落地划破黑沉的天。

“许是有事耽搁了。”江砚书也觉得奇怪,翁御疼爱翁卯卯,黑夜白天里担忧她在这儿过得不好,哪一年不是早早来到此处,可是今日怎的会失了信行,难道真的遇到棘手之事了。

“呜呜呜,那一定是很可怕的事儿。哥哥一定出事了,呜呜呜呜,嗷嗷嗷。”翁卯卯急得眼泪乱留,在雪地上甩头顿足。

翁卯卯止不住伤心,碧翁翁也愈发癫狂了,震耳欲聋的雷,是连珠箭地来,响得耳朵听不清声音,那冷得砭骨的寒风,是一阵一阵地吹,把丰盈的面皮吹成了老福橘似,雪里夹着雨落下,不知情头的人只会以为是龙在下蛋了。

再哭下去,怕是山要崩塌,地要开裂,江砚书将翁卯卯抱进怀里安慰:“不会的,你哥哥是最厉害的年兽,就算遇到麻烦,也如掌上观纹,不一会儿就解决了。”

“可是……呜呜呜……卯卯不要哥哥出事……”翁卯卯想相信江砚书的话,可脑子里总浮现翁御满身是血地倒在鞭炮里的模样,想着这些画面,再好听的话也不能让她止了伤心。

江砚书不知翁御那边是什么情况,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撒谎都不会了,只能一手握紧伞,一手抱住翁卯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约莫哭了一刻,在一到响雷后乌云里有了别的动静,翁卯卯耳尖鼻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泪面抬起,下死眼盯着其中一团厚实的乌云。

只见那团乌云背后有白光耀出,眨一下眼,乌云垂垂散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浮在半空中移动,等它彻底散开,一只巨大的年兽脚踩火团携风飞来。

终于看见了想看见的人,翁卯卯破涕为笑,笑容露出的那刻碧翁翁也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翁御身上的毛发被雨淋湿了,自内而外湿了一通,头顶焦黑,有雷劈过的痕迹,想来翁卯卯招来的雨和雷,他遭受了七七八八。

除此之外,翁御的脸上还有被爪子抓过的红痕,额头上的大角还有几道深深浅钱的齿印,好几处地方都凹了个小洞,能把年兽之角咬成这般,看来对方不是一般人物,而他的爪子和鼻尖满是泥土,似是刚刨了泥土地,总之怎么看都狼狈,不似前几日那样威风凛凛了。

江砚书一眼看出翁御今日的狼狈,翁卯卯却看不出翁御有什么不同,见到哥哥,兼纵带跳跑过去:“嗷嗷嗷嗷。”

翁御甩落身上多余的水才和翁卯卯鼻尖蹭鼻尖,面贴面,一点不怪她招雷唤雨,害自己被淋湿、被雷劈。

兄妹二人叙了一会儿寒温,翁御便绕着翁卯卯打量一圈,瞧她没有受伤,张嘴咬住她的脖颈,背上她所有的行囊飞到半空中。

飞到半空中,翁御稍停一会儿,转过身来,好让翁卯卯与江砚书做最后的道别。

“道长,再见,卯卯明年一定会来的。”翁卯卯四肢晃动,和地上的江砚书道别。

江砚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好,再见。”

简单道别过后,翁御不再停顿,趁风飞去,渐渐消失在云层里。

江砚书一直再压抑情绪,忍耐分别之痛,可等人消失在面前后,他再也控制不住,一颗颗泪滴在雪里,嘴里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她明年会带着夫君来我这儿。”

0036 第三十七章 大年初八 道长哭唧唧

江砚书起初不知自己流了泪,直到微风一阵,忽觉面上又湿又冷,反手一抹,才知脸面被泪水打湿了。

他竟因一只没心没肺的年兽流了眼泪,而那只年兽毫不知情,乐呵乐呵回家去了,想到此,心头欲碎,鼻腔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差一点就涕泪同出了。

“道长……夜深了。”江砚书迟迟未回道院,眼看要到入睡的时候了,石元子担忧,持烛来寻。

一声道长,吓得江砚书胡乱擦去吊在面颊上的泪,吸住鼻子,但眼泪擦去了,哭态仍难敛起,于是他压低了头顶上的伞,将自己的面容挡住。

石元子斜刺里走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烛火,要为江砚书引路:“师父您小心些走,地上湿滑,一不小心会跌倒的。”

“为师……”千算万算,没想到声音还带着哭腔,江砚书才说出两个字,立马就住口了,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以后才接着自己的话说,“知道了。”

石元子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一心看路,安全引着江砚书回到道院。

翁卯卯一走,道院冷清了许多,江砚书独自在房里哀叹,叹至半夜才洗漱入睡。

相思苦,单相思更苦,苦得梦境都教人恼恨了。

江砚书睡熟后没多久,翁卯卯嬉皮笑脸入梦来。

入梦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她那俊俏的夫君,在梦里,她携着夫君来道院拖狗皮,吃饱喝足以后慵懒地趴坐在石头上交颈互相舔舐凌乱的毛发。

这就罢了,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六只奶腥未落的小毛崽,那模样和翁卯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耳朵尖尖软软都似姑娘家梳在脑袋上的浑骨丫髻,毛发蓬松,和那锅里用粉挼出的粉团子一样,一只叠一只,管他叫道长,围在他的脚边索要甜滋滋的牛奶子喝:

“道长,我饿。”

“道长,要喝牛奶子。”

“道长……”

在梦里,自己活脱脱地成了个奶娘,供夫妻二人的三茶六饭,还要任劳任怨照顾六只崽儿,江砚书在梦里火气攻心,一面是生气,一面是委屈,那翁卯卯是什么肚皮儿能吃能喝还能一口气下六只毛崽!

于是在梦里,为情所困的他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梦里流的眼泪更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哭晕了过去。

在梦里哭了许久,第二天江砚书醒来,眼皮难以掀开,好不容易掀开,他遇到了一点嫩光便是疼得又合上了。

眼睛有些胀疼,有些酸涩,枕头也湿了,江砚书不敢相信昨晚的自己在梦里哭,而梦境外的现实中也跟着哭了,人才走不到一日,竟能烦乱至此啊。

但那个梦确实是气人教人吃屈的!江砚书为流泪的自己寻来个好借口手指放在眼皮上按压几下,缓解疼痛。

按揉以后舒服了不少,江砚书起身洗漱,洗漱完发现镜中的自己鼻红眼肿,不能见人,他忽然觉得身心甚病,摸出昨日袖起来的那颗留有小洞的橘子放在手心里看,嘴里说着:“我粗衣淡饭不胡为,不想处处吃亏,哎,不知道卯卯现在在干什么……吃橘子的时候会想起我这个道长吗?”

出了神,满脑子还是卯卯与猫猫的,想到翁卯卯,也就是人形的翁卯卯他会难过,但想到翁猫猫,也就是本形时的翁卯卯他又想笑,尤其是想到她在街上装猫骗吃的时候,心里柔软了几分:“哈哈,猫猫还是怪可爱的。”

江砚书一会儿呜呜想哭,一会儿哈哈想笑,有几分失心疯的模样了,而打帐来叫他起身的知灵刚走到滴水檐下就听到了声音,不免为自家师父捏一把汗,心想他不会一直这样疯疯癫癫,大掉礼数吧。

今年的师父实在奇怪,往年翁卯卯离开,也不见他有这般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