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只是她翻了那几本,没有一本是账本。

崔伫的声音遥遥地传来,斥责他那两个弟弟:“谁让你们进去的?之前摆南海来的玉净瓶,就毛手毛脚,把给事中的书架都弄塌了,还想再来一次?”

此话听在耳中,却令群青毛骨悚然。弄塌了书架……怎么感觉崔伫像是故意对她挑衅一样?

春娘出事后,崔伫为了搜寻账本踪迹,肯定将全楼上下都找过一遍,春娘与玉奴交好,他不可能没有怀疑到这一层。

就算是孟观楼私人的厢房,崔伫也可以找修缮、送礼这样的借口,趁孟观楼在的时候派人进来寻找,故意弄塌书架,捡书的时候趁机搜寻。

账本会不会已经被崔伫找到了?这个想法令她后心发凉。

即便没有找到,只是打乱了顺序,那十层书架,上千本书册,今夜也来不及翻……

酒意上头,群青只觉得头昏脑涨,太阳穴一阵一阵发疼,燥热不住向上翻涌。

只听崔伫的声音传来:“蕴明你今日不是带另一个娘子走了吗,怎么有闲心,来帮旧相识文娘出头?那娘子人呢?若不得你欢心,不如叫来陪某。”

陆华亭道:“某与那娘子一见如故,拟替她赎身,将来迎娶,崔兄不会夺人所好吧?”

“自然不会……”崔伫未料他这样作答。

孟观楼阴恻恻道:“你可是忘了你如何对我,我现在就能参你一本纳妓为妾、私养外室!”

“某又不尚公主,干嘛纳妓为妾。”陆华亭无辜笑道,“某说迎娶,当然是奉为正妻。”

“疯了吧你……”

听响动,两人竟是动起手来。

群青趴在地上。不知为何,这几句话却听进耳中,像露水无声地化在地毯上。

陆华亭倒善演戏,拿着仇敌当笺子信口胡诌,都能说得如此正色,真是毫无忌讳。

他这般拖延时间,倒逼得她钻出来,忍着头疼重新站在架前思考。

她不相信最坏的事情已然发生。

那从未见过面的“杀”级细作春娘,应是个谨慎周全的娘子,否则不会用一句童谣难住了她。

群青闭目想,如果春娘是她,她就是春娘……要在崔伫眼皮底下藏好证据,她会先准备一个赝品作为障眼法,只有让崔伫搜去了假的,真的才会安全。

崔伫弄乱书架,搜走赝品,他自以为掌握先机,所以没进来对她赶尽杀绝。

可是春娘,真的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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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伫废了好大劲才将孟观楼拉开,也有些恼了:“今夜太子在这附近夜巡,就算给事中不给陆长史面子,总得给某几分面子吧?”

孟观楼停了手,崔伫被下面的龟公呼唤,一甩袖走了。

陆华亭倚在栏杆上,扶正领子,上下打量孟观楼,讥诮道:“听见没有?太子要来,瞧瞧你这披头散发的样子,你想让你的主子看到你这个样子?”

孟观楼怒视他,踉跄几步,关上门退回厢房。他捡起床榻上的圆领袍,慌忙从头上套进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掷针无声地穿过衣领前后,将圆领袍钉成了一只封口布袋。

孟观楼套在其中,顿时挣扎起来。

群青趁乱从厢房中跑出来。凭空多出一个人,那文娘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但她什么都没说,又垂下眼睛。

陆华亭瞥她一眼,便知账本已经得手,他向前走去,群青跟在他身边,就好像两人一直都走在一起。

群青看到陆华亭抬指,无谓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这拖延时间的代价,居然是被孟观楼打在脸上。

“从哪找到的?”陆华亭低声道。

“墙里。”群青低声说。

陆华亭不由看她一眼,难怪用了这么久,衣上全是灰尘,这藏匿的位置并非一般人能想到的,也是吃了点苦头,不由弯了弯唇角。

群青垂下眼,回想一刻钟之前的情景。

她站在书架面前,想像自己是春娘。既然留下线索给玉奴,这线索既要防着崔伫,还得提示南楚细作,她也不希望悉心搜集的证据随着自己的死亡埋入地下。

那便是说,横排九,竖排四,那个位置除了摆放赝品,一定还藏着真帐。

群青扶住其他书册,露出那一小缝的空隙,空隙背后是素白的墙纸。她刚进门时,便注意到孟观楼这间阁子优雅豪华,墙壁都是纸贴好的……

她摘下头上簪子,探入“横排九、竖排四”缝隙,从上到下,划开墙纸,如破开鱼腹,露出砖缝之间,夹藏着的一册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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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饮吵闹之间,群青踩住一颗宝石,被硌得蹙了蹙眉。陆华亭见她低头,方才注意到,她裙下竟然只穿着罗袜行走。

他的视线原本一闪而过,只是着罗袜踩在肆夜楼的地上,多少有些不净。

前面一个恩客不慎将一坛酒打翻在地,脆响之后,陆华亭抬手拦住群青:“娘子的鞋藏在哪里了?某帮你取来。”

群青也看见满地瓷片,若是不慎扎在脚上,她便没法当值了。

但陆华亭诡计多端,她怕他甩开她是去叫人,一会儿抢夺账本,假意道:“就在这后面拐角。”

肆夜楼挥金如土,方才她观察过,每层柱后的转角处都摆放了背几、花草,还有大量新的胭脂水粉、衣衫鞋袜,应该是供花娘们醉酒时随时取用更衣的。

群青在背几下摸索,摸到个差不多尺寸的鞋子,给自己穿上。陆华亭站在她身旁,视线转开,正对上林瑜嘉鬼鬼祟祟的脸。

陆华亭未及提醒群青,她已站起身来。

陆华亭抓起案上一张草纸,回头一瞥,群青反应倒是快,早已不知从哪儿摸到一柄素扇挡住脸,垂下眼,正是个羞惭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