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1 / 1)

群青心里这才舒服些,抬睫望他:“你试试能不能拦住我。”

她转身离开。

陆华亭停顿片刻,眼前是来往的百姓,脸前凝滞的热气这才散去。

许是习惯了争斗,面对如此挑衅,他竟无恨意。像被泼了一脸水,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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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试结果出来后,群青便被李玹召进殿中。

她看见李玹撑着额角,好似头疼,便去香炉内添了勺迷迭香,顿了顿,顺带着将一小块玉沸丹放了进去。

她不仅试燕王,连太子也试。

闻到香气,李玹睁开眼,凤眸冷冷地看着群青:“你什么身份,你是不是忘了?”

孟光慎已同他说了初试的事:“从前殿下总是袒护青娘子,这次她故意向着那六个举子,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群青的眼中却十分沉静:“殿下说的是哪个身份?臣的身份是司考官,便是要维护殿选秩序,让赵王殿下扰乱了殿选才是臣的失职。”

“若说臣掖庭宫女的身份,我一日不敢忘,若无殿下提拔哪有今日,如此我便更要为殿下着想:那六个举子赶来匆匆,想必燕王尚未有时间与他们交往。殿下是东宫,而燕王不过是个皇子,若真是人才,考中之后,若殿下求贤,他们自会如臣一般向殿下靠拢,何必在考试时大加防范,失了气度?”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说到一半李玹便咳嗽起来,额角青筋都爆出,却只说了三个“好”:“依你所言,倒是本宫急切不自信了?”

这咳嗽,是气的,还是对玉沸丹的反应?

群青拿捏不准,抿抿唇,道:“殿下唯有一处可以不自信,那便是燕王妃已有孕,殿下尚未有后嗣……”

“出去。”李玹终于顺了一口气,面色铁青地指着门口。

群青走了出去。

香雾之中,她的背影孤拔纤细,蓦地又让李玹想到桐花台上那道身影。

但李玹觉得,她的性子一定与群青天差地别,至少不该是这样。自作主张,又不听话,若从利益考虑,是不该留下她的。

“你只精于后宫,读过几本书而已,世事并不像你所想那么简单。”李玹道,“我已教训过二郎,复试你不要自作聪明。”

群青应是,走了出去。

若像李玹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若非李盼挑衅,她本也不愿生事。可李盼、孟家都在针对她,她不得不有所防备。

这日晚上,群青在清点徐琳留下的细作时,收到了一枚蜡丸。

是一个“杀”所写。

这个“杀”是个老宫人,恰在翰林院洒扫。群青命她在驿梅馆外待命,盯着那些举子的一举一动。

而今她发回了消息,说半夜有个青年悄悄进出举子的房间,她旁听墙角,是孟观楼的秉笔书童,叫玉梅。

玉梅停留约一炷香,已将复试试题提前讲解给入选三人。

这玉梅十分警醒,答案口授,留下的笔墨也烧了,只捡到一角烧毁的残片。

群青摩挲着这张纸片,穿衣出了门。

第87章 玉梅

夜已深, 驿梅馆东西两殿都熄了灯。

孟观楼所荐举子占了新建的西殿,此处被松柏环抱,安静清幽, 能听到檐下冰化滴水的声音,很适合休息。

王希便是那十八名举子当中的一名。

一日之前, 得到了消息, 他入选复试。然而这夜,他躺在铺位上辗转反侧, 愁眉不展。

看到窗外晃动的人影, 他紧紧闭上眼,那人却轻轻地敲了敲窗棂。

犹豫片刻,他披上棉衣开门, 面色微惊,来者竟不是玉梅,而是个穿着宫装的陌生娘子。

他警惕地要关门,门却被一只素手格住。

“宫内已经宵禁, 不知你找谁,还请娘子自重。”王希垂眼道。

然下一刻,他眼中神色如临大敌, 因为群青手中拿着一角未烧净的残片,那上面还有字迹。方才他明明看见玉梅丢在火盆里烧了, 未料居然没有烧净。

群青瞧了他一眼:“方才可是有人进了驿梅馆,给你们说了什么?”

王希不辨女官品阶,见群青居然叫得出他的名字,担心玉梅的事被揭发, 登时冷汗直冒:“方才是我去解手,没有外人进入, 娘子一定是看错了。”

群青直直地看着他,双眸映着月色,十分幽冷,她没有点破他,只是转而道:“你自小聪慧,五岁入县学,若非家贫母病,不得不帮家里耕种几年,不会到现在还未参加乡试。”

“你宁愿退学凑钱也不受同窗接济,该是自尊自立之人,怎么如今接受他人透题,如此心安理得了?”

她的话令王希勃然变色,眼中露出恼怒和羞惭交织的神色。

见他情绪波动,群青心中反而微松口气。那份名单上,她唯独对此人印象最好,上一世他身居高位,仍坚守本心,这一世即便是为孟观楼所揽,也未必认同他们的做法,带着他到了避人处。

王希冷而低声:“你既知道这么多,想必其他的事你也知晓。王某不过是一介布衣,为大人物所驱,娘子想让我自首,那会毁了我的前程。傻子也不会这样选的。趁我未告诉他人,你赶快离开吧。驿梅馆外有人,我若喊叫来他们,你就危险了。”

他说着,神情冷肃地转身,群青却拉住了他的袖子:“你是过了初选,可你没有考过乡试,若无玉梅帮助,能不能胜出你心里有数。若不纠结,你不会夜中难眠,也不会出来想和玉梅说话,你心中不痛快。”

王希不愿同娘子一般见识,可群青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他不禁恼了:“我怎么样与你何干?”

“你若靠玉梅入选,有此把柄落在孟观楼手上,日后还能不听他们的?”群青道:“你阿娘和恩师的教导,恐怕便要落空。”

王希眸中神色一顿,冷漠地地扯出袖子,“我阿娘生着病,只有为官做宰,才是对她的孝敬。书中大义、孔孟之道,难道可以换钱?至于什么把柄,我一介书生能如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