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时阑见?他手中运起灵力要?给自己输送,还要?用那纹路华美的簇新袖口来擦拭血迹,忙拉住他的手,瓮声瓮气道?:

“就是鼻子碰伤了一点,我?擦了一把,看着吓人,涂点药就行。”还输送灵力,搞得好像他要?挂了似的。

说着又捏了捏周群的手掌,表示安抚。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了几句话,才看见?旁边还有一帮人,地上还有个跪着的。

任时阑哼了一声,牵动?伤口,又抽了两下鼻子:“这位真人说得,好像您看见?了似的,切磋怎么?还祭出?法?宝来了?方才要?是不是我?师尊赶到,我?就被那把伞吞进去了!”

这话说得十分委屈,好像刚刚要?一掌捅烂那把伞的人不是他。

那男子见?自己门?中真人赶到,被吓破的胆子又回来了点,腿还打着哆嗦地站起来:“分明是你先将酒坛砸在我?头上!我?和我?师妹正说话……”

任时阑露出?冷笑,长长的“噢”了一声:“是这样啊?我?看你突然跳出?来拦着那姑娘,把人往角落里逼,贴着人家的脸说话,我?只当是什么?流氓登徒子欲行不轨呢原来你们是师妹师兄说话呀?那真是对不住,我?没看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都面色古怪。任时阑刻意?用了劲气,将声音送到了每一个人耳边。

他要?是直接指责,对方也可以直接否认,顺带说他诬陷。

可他偏偏用这样阴不阴阳不阳的口气,还道?上歉了。对面接受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间竟是僵硬了脸进退不得。

那位真人看了任时阑一眼,按捺着不悦的神色,向周群笑道?:“小道?友想必是眼花误会了,我?万芳宗虽比不得太白是天下第一剑宗,可在九州也是有数百年名声的,这样寻根究底,未免伤了我?们两家和气,是不是?”

周群抬眼扫过真人,声音冷如磐石:“我徒儿不会说谎。”

真人脸色一变,他自认论辈数还要长周群一辈,已经?算是客气,却没想到递出?去的台阶,人家根本不接。

“那你的意思是?”

任时阑心想周群该不会真打算给那人两下吧。对方承不承受得不了还另说,两个年轻弟子拌嘴打架,和太白剑首亲自出手捅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于是扯了下周群的衣袖。周群接收到了他的眼神。

方才周群赶到的时候,察觉到剑鞘能量的流动?。这段时间任时阑一直在练习如何运用剑鞘的力量,这一番打斗就当是练手了。

因此周群便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只等必要?时再出?手,却没看见?他脸上的伤。

周群抬起眼。

刹那间,剑气如彻骨寒芒,贴着男子的头皮削去他的头冠。

男子“扑通”一声,披头散发跪了下来,身体抖如筛糠,竟是失禁了。

“好热闹,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笑声,众人看去,却是方才一琴一剑相和的旷玄和林飞容缓步走来。

嘴上这么?问,但两人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旷玄笑道?:“今晚各家道?友相聚,该和和气气才是,连川,我?看这事就别追究了吧?”

任时阑差点笑出?来,这话看似劝和,却是不由分说认定是对面有问题。

这偏架拉得真是光明正大,那个万芳宗真人的脸都五颜六色了。

林飞容示意?身旁的侍女,那侍女便上前朝真人行了个礼,然后用法?术低声说了句话。

四周的人都听不清侍女说了什么?,但很明显看到,真人在听到那句话时陡然变色,不再争辩,而是示意?跟着的弟子带上那男人,飞快地离开了。

任时阑没想到今天他一时兴起,结果惊动?了这么?多人,正想说几句道?歉的场面话,周群却揽过他的肩:“先把你的伤处理了。”

他鼻梁处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小伤。旷玄让人给他们清出?来一间小抱厦。

侍从捧来盛着热水的铜盆与巾帕,任时阑从储物戒里摸出?膏药来。

他向铜盆伸手,周群却已经?先一步拿起巾帕,浸泡热水拧干。

任时阑道?:“我?自己来就行……”

周群眼睛一扫他,任时阑又老实了。

“第二次了。”

周群一手扶着任时阑脸的一侧,骨节分明的手克制着力道?,稳而轻柔地替任时阑擦拭血迹。

他今日赴会,穿着莲青色的大氅,冠发一丝不苟,石青缠金的丝绦却随着他倾身给任时阑处理伤处,在耳边垂下来。

任时阑后知后觉,原来这丝绦的样式跟他的腰带是一对。

任时阑知道?周群是说自己有事不叫他,这次他学?乖了:“我?想喊来着,谁知道?你比我?想的还快。”

他一拍手,“只能说周郎君眼明心亮,回回都来得那么?及时!”

周群被他气笑了。

笑了。任时阑不由得略怔住,只觉得头一回看到周群的笑容,又好像曾经?也见?到过。

那一笑,冷峻的冰山气息不复存在。

周群的英俊笑容中带着一种“拿你没办法?”的宠溺。任时阑感觉自己要?被溺死了。

男人朝愣神的青年贴近。

发冠垂下的丝绦金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映衬着周群的下颌轮廓,干净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将任时阑笼罩。

“你就用这些油嘴滑舌的伎俩对付我??”

心跳加速得有点快啊。

这是正常反应,这是正常反应……任时阑不断地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