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番追查之后将目光放在了函守关,来到这里,他才知道了什么是人间炼狱。
他赶来时,妻子已被人牙子凌|虐致死,而这样的惨案每天都在发生,他决定留下来将那些恶人一网打尽。
他混进了飞云阁当卧底,起初只是想追查人牙子一案,却越查越深,发现飞云阁和户部内外勾结鱼肉百姓,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只好一步步往上爬,骗取阁主的信任,但也因此成为了沈阁主的一把刀,手上染了血。
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再回头了。
也许是时候收网了,他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只要将这些证据呈到陛下面前,陛下自有处置。
沈阁主虽然信任他,但也处处防着他,他孤身一人来到函守关,没有援手,苦于无法将消息送出去,眼下东宫莅临,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穆元正追着粮草车辙来到西南边,在路边发现了被丢弃的空车后意识到上了当,沙匪从四面八方围来,穆元正临危不惧,率领兵士奋勇杀敌。
他的心在妻儿遇害的那天就死去了,他苟活于世就是为了剿匪,年复一年,沙匪却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或许他戎马一生直到老去那天,沙匪还是杀不尽的。
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坚持是不是有意义。
包围圈越来越紧,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没有恐惧,反而多了分轻松,终于要结束了吗,这些年他活得实在是太累了。
临死前,多杀一个是一个,他怒目圆睁甩着大刀,凡是想靠近他的敌人都被他斩于马下,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时候,不远处涌来了一队人马,高举着“穆”字大旗,呐喊着朝这边袭来。
那不是他的兵吗?穆元正确认不是幻觉后,重新燃起了斗志,天不亡他,他这把老骨头,还能和沙匪多斗个十年八载。
沙匪显然没想到穆元正会留后手,惊慌失措之下,包围圈很快被冲散了。
叶青挥着长|枪冲锋在前,王景贤和沈誉为他左右开路,路过之处,叠满了沙匪的尸体,追随他们的士兵在主将的激励下,也纷纷杀红了眼,摇旗呐喊向沙匪扑来。
沙匪见了这阵仗几乎吓破了胆,纷纷抱头鼠窜,迅速撤离战场,叶青喝住了想乘胜追击的手下,当务之急,是与穆元正会合。
穆元正没想到,前来接应他的竟然是三个少年人,揉了揉眼睛,“你们是枕书院的人?”
叶青点头道,“奉殿下之命,前来接应穆太守回城,追回粮草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穆元正原以为枕书院只是公主和纨绔子弟的小打小闹,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百无一用,没想到却被枕书院所救,真是莫欺少年少啊,他躬着身子,一一拜过三位少将,“谢过殿下和三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穆太守不必多礼,”叶青扶起他时,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您的伤……”
“不打紧的,”穆太守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坚持到回城问题不大。”
叶青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向王景贤和沈誉点头致意,“立刻整兵回营。”
飞云阁的人躲在暗处观望,本以为可以坐享渔翁之利,没成想那帮沙匪如此不顶用,他们接了阁主的命令,要置穆元正于死地,自是不能放任他离去。
顺便卖阁主个面子,把那三个少年郎一并宰了,带回去领赏。
叶青等人刚上马准备离去,就听得沙丘后传来剑气声,“有埋伏,保护穆太守。”
一群刺客从天而降,他们出手敏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江湖杀手,穆元正当即叮嘱道,“看样子是飞云阁的人,大家小心,他们很难缠。”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一声嗤笑近在眼前,剑锋所指乃是穆元正的喉咙。
叶青拿枪挡了一下,穆元正趁机向后仰倒躲了过去,挥刀格挡,其余杀手也加入战斗,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王景贤在缠斗中伤了左臂,情况危急,穆元正策马上前替他挡了一招,他才不至于摔下马,稳住心神之后与穆元正合力斩杀了刺客。
沈誉也向他们靠拢过来,三个人靠在一起,刀剑向外,配合出奇的默契。
这群黑衣刺客的招数来自西秦,叶青上辈子在外征战两年,见惯了他们的伎俩,故而应对从容,招招破敌,不一会儿就杀了三名刺客。
黑衣刺客渐渐落于下风,叶青虚晃一招,挑开了其中一人的面罩,“你们是西秦人?”
黑衣刺客瞪大了眼睛,向同伴使了个颜色,“撤!”临行前疑惑的看了眼叶青,那少年究竟是何来路,他们仿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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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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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刺客来得快去得也快,叶青皱了皱眉,西秦的刺客怎么会和飞云阁搅在一起。
西秦是大齐西边一个不温不火的小国,十几年来与大齐井水不犯河水,但就在承平十八年,西秦忽然强大起来,进犯大齐边境,这一仗一打就是两年,叶家军损失惨重,父亲、大哥和二哥皆殒命沙场。
得胜归来,他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成了骠骑大将军,但叶家军的实力已不复从前,曾经依附于将军府的势力纷纷倒向李相爷,萧瑾也趁机钻了空子,对将军府下了狠手。
今年是承平八年,西秦来犯是十年后的事情,叶青没想到自己会在函守关提前遇到西秦刺客,前世今生的线索在他眼前串联起来。
西秦原是边陲小国不足为惧,它的崛起就像是一个谜团,一直困扰着叶青。上辈子想不明白的事,叶青今日得到了答案,西秦的崛起定与飞云阁脱不了干系。
飞云阁明面上是个商会,实际上是西秦安插在大齐的势力,他们吸大齐百姓的血来养活西秦的军队,蛰伏多年,终是把矛头对准了大齐。
一个小小的函守关,就藏着这么多秘密,大齐国境之内,究竟还有多少龃龉龌龊是他所看不到的。
他曾经以为,武将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故而自命清高的从不涉足朝堂争斗,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远离了那片泥泞之地,飞云阁的事情却在告诉他,生在棋局中,人人都是棋子。
倘若他早些察觉到函守关的异常,西秦是不是就不会崛起,他的父兄和战友是不是就不会枉死。
王景贤和沈誉齐齐地看向他,不知为何,叶青低头沉思的模样让他们赶到陌生,明明是同龄人,他们之间却隔着一层无形的鸿沟。
穆元正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在他看来,少年老成不是坏事,这小子天生就是将帅之才。
叶青查看了穆元正的伤势,为他重新包扎伤口上了药,“粮草的事情先放一放吧,飞云阁是颗毒瘤,必须连根拔起。”
王景贤不明所以,“那赈灾的事情怎么办呀?”
叶青神情严肃,“事关大齐国运,还是等殿下拿主意吧。”
沈誉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此事不简单,一个小小商会,哪来这么多江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