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嫱和萧瑾身为皇家子弟,自然要压轴出场,而且为了不失皇家的和睦,父皇嘱咐她们要同去,萧嫱只得应承下来。
因而,面对一大早便来至公主府等待出发的萧瑾,萧嫱只当作没看见他,并不驱赶,任由萧瑾捧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坐在院子里玩水。
他小小的一团,一整个被阳光包裹着,圆鼓鼓的活像只糯米团子。
萧嫱默默叹了口气,如果他远离了皇权纷争,远离了不该有的感情,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平平安安的当个闲散王爷,岂不快哉?
红缨为她梳好了头发,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喜滋滋道:“红缨保证,有了我的手艺,公主今天一定是全场最靓的崽。”
自从读了干饭人的书,红缨近日说话越发离谱了,颇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赶脚。
她打趣道::“没有你的手艺,本宫也会是全场最靓的。”
红缨俏皮回道:“是了是了,公主荣光闪耀,光芒四照,是全天下最尊贵最骄傲的小公主。”
萧瑾闻声不再玩水,转过身来好奇的看着她们。
“时辰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萧嫱吩咐红缨将准备好的东西带上,秦风赶着马车等在府外。
刚上马车,却见萧瑾攥着帘子委屈巴巴道:“长姐不带瑾弟一起去吗?”
“你的马车呢?”萧嫱努力撇开往事,平静道。
萧瑾垂眸道:“瑾弟是自己走过来的,未曾乘车。”
萧嫱有些生气,“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误了入学的时辰,岂非让世家子弟们嘲笑?”
萧瑾低着头道:“武夫子说,若想武有所成就要多练耐力,平日里能走路去的地方,绝不乘步辇或马车。”
“罢了,你上车吧,”萧嫱不想误了时辰,“不许再有下次。”
马车上,萧嫱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得闭目养神。
但听得萧瑾讷讷道:“长姐是不是不喜欢瑾弟了?”
萧嫱眉心一跳,面对年幼的弟弟,她又疼又爱,又恨又怕,她叹道:“长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照顾弟弟并非我生命的全部,这几日我不过是稍稍冷落你,你便如此委屈,他日我出嫁成家,你又当如何呢?”
萧瑾喃喃道:“只要长姐开心,弟弟不会妨碍姐姐的,弟弟只是不想被冷落……”
“你不懂,”萧嫱叹了口气,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长姐惟愿你快乐无忧的长大,远离纷争苦楚,不知世事凉薄,一生安乐。”
萧瑾诧异的抬了抬眼,没再多说。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秦风的声音,“公主,枕书院到了。”
今儿是讲学第一天,世家公子们早早就位,此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着公主和皇子所在的方向行礼。
萧嫱一眼便看到了叶青,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嘴边不觉攀上笑意。
叶青也心有灵犀的眨了眨眼,对她浅浅一笑。
新任文师周彦也匆匆赶到,连忙引两位贵人入座,“微臣参见两位殿下。”
待看到座位,萧嫱眉心一蹙,并列在正中央的两个尊位,左边的位子精雕细琢用料讲究,右边的位子不仅略逊一筹,而且矮了一寸。
她心里只觉得好笑,父皇尚未立储,礼部的人却已默认了萧瑾为储君,这就上赶着巴结来了,全然没将她这位公主放在眼里。
这高低错落的尊位,无疑是在提醒她要认清自己的位置。
若是放在从前,她不会在意虚繁的礼仪,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朝臣之愿,不给父皇添麻烦。
今时今日却不同了,她笑问周彦:“文师大人觉得,本宫该坐哪一边呢?”
周彦冷汗涔涔,这几日忙着备课焦头烂额的,场地安排都交给下手做了,他只在昨日傍晚时分来过一次,当时他仔细确认过,两个尊位是一模一样的。
这分明是被人调换了!周彦有苦难言,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生怕越描越黑,只能硬着头皮道:“一定是下人们疏忽弄错了,微臣这就命人重新布置。”
萧嫱却并不给他机会,“一张椅子罢了,周大人如此紧张,倒像是本宫在难为你呢。”
周彦擦着汗道:“是微臣疏忽,甘愿领罚。”
周彦的为人,萧嫱略知一二,这人是出了名的直肠子,在朝中树敌良多,这一次,多半是着了对家的道。
萧嫱不再相逼,“本宫自然相信周大人不是故意的,只是礼部有那么多人,竟会在这般事情上出了纰漏,周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抽空了该好好整肃内部,看看是哪些人歪了心思,才会渎职懈怠呢。”
“公主殿下教训得是,微臣一定会彻查此事。”
萧嫱笑道:“不急,周大人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
周彦看着那把糟心的椅子,吩咐道:“快去抬两张一模一样的来。”
“不必,”萧瑾制止了他,在众人的惊讶声中,他开心的跑到了矮位置上坐下,旋即又跑回到萧嫱身边。
“长姐为尊,瑾儿会追随长姐,听长姐的话,只要能坐在长姐身边,瑾儿便开心,况且瑾儿长得矮,坐矮凳子正合适呢。”
周彦心里叹道,小皇子终究年纪尚小,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他公然选择矮座,岂不是向众人宣示他愿做公主的附庸吗!
但他有错在先,不敢再忤逆皇子,只好点头道:“微臣听小殿下的。”
萧嫱没有阻止,顺势坐在上位,但心里总有些疑惑,瑾弟此言,究竟是出于年少无知,还是刻意为之呢?
她无从深究,只是这样一来,免不得要与萧瑾日日相见了。
世家子弟入学之前,多半都得到长辈指点,奔着储君而来的。方才那一出戏码却让众人不知所措,公主居尊位,皇子竟甘居下位,那这皇储之位该归于谁呢?
周彦战战兢兢的讲课,许是害怕出错,他不敢标新立异,只能将前人典籍翻来覆去的解释,陈词滥调,听得有一半人打起了瞌睡。
周彦只装作看不见,尽管陛下授予他问责学生的权力,可是下面坐着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只要不是什么伤原则的大错,装聋作哑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