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暗影的杀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于现状了?还是说,你在我这永安阁里,找到了什么别的……乐趣,舍不得走了?”
“我……只是不想死。”十七垂下头,将贪生怕死的伪装演绎得淋漓尽致,“任务失败的‘鬼’……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外面……比这里危险。”
这套说辞合情合理,几乎能骗过任何人。
但顾寒月闻言,非但没有丝毫动容,眼底的冷意反而更盛。
“暗影的杀手竟然会怕死?!你觉得我会信吗!!”
顾寒月看着眼前这个被暗影彻底洗脑、将扭曲的规则刻入骨髓的青梅竹马,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被别人教坏了的东西,光靠说是没用的,必须好好教训一番,才能把那些歪掉的念头拧正!
“由不得你!”顾寒月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十七脑后的长发,力道之大毫不留情,几乎是将他硬生生从原地拖拽起来,迫使他对上自己冰冷含怒的目光。
“在本城主这里,暗影的规矩不作数!”
顾寒月几乎是咬着牙说道,随后拽着十七的头发,将他拖向书房的方向,“你的命,现在归我管。我想让你活,你才能活!我想让你看,你就必须给我看清楚!”
头皮传来尖锐的疼痛,十七只能被迫踉跄着跟上顾寒月的脚步,他完全没料到顾寒月会突然用如此强硬粗暴的方式。
顾寒月一路将十七拖进书房,毫不怜惜地将他甩在铺着厚厚软垫的矮榻旁。
十七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跌坐在柔软的垫子上。
顾寒月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宽大的书案后坐下,开始处理堆积的公务。
她批阅了几份文书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翻找片刻,抽出了几本装帧古朴、书页泛黄的典籍,看封面似乎是《男诫》、《正君德言录》之类教导男子温顺贤淑、恪守夫道的书籍。
顾寒月随手将那几本书册扔到十七身边的软垫上。
“闲着也是闲着,把这些看了。教育得讲究循序渐进,先把这些道理刻进脑子里,树立正确的观念……暗影组织教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歪门邪道全都给我忘掉!”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在十七身上扫过,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至于之后……再慢慢学该如何好好伺候你的主子。”
顾寒月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卷宗,顺便下达了最后的通牒:“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但是……今晚我会考校你。若是没能通过测验……”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
第15章 揭露伤疤
顾寒月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摊开的公文上,她想静下心,却怎么也看不进心里去。
她的本意,确实是好的。
顾寒月想要把十七身上那些被暗影组织强行扭曲、浸染了血腥和偏执的东西一点点剥离干净。
她想教会他知书达理,明辨是非,重塑他应有的、堂堂正正的三观。
顾寒月甚至已经想好了更远的未来等十七性子磨得温顺些,道理懂得透彻些,她便带他去见江姨。
让这对分离多年的母子能够重新团聚,相认。那场景,想必能融化他心底最坚硬的冰层。
然后,顾寒月会带着他,亲自进宫,到阿姐面前郑重请罪。
即便她心知肚明,十七并未参与那场针对阿姐的刺杀,他或许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此刻在她羽翼之下、由顾寒月亲手“调教”的人,身上打着暗影的烙印,与伤害阿姐的凶手同出一源……一种深切的愧疚和负罪感便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顾寒月总觉得,是自己对江嵊那份无法割舍的私心,才让这样一个隐患留在了身边,这本身就是对阿姐的一种背叛。
所以,她必须把十七扳正,必须让他彻底告别过去,成为一个干净的、可以被阿姐、被朝堂、被天下人所接纳的江嵊!
这不仅是救他,或许……也是在救赎她自己那份无法言说的歉疚。
这份沉重的决心,化作了一种近乎苛刻的严厉。
顾寒月即便在处理公务的间隙,眼角余光也会下意识锁定在十七身上,见他对着书卷长时间沉默,便冷声催促:“看不懂字,还是没长眼睛?不懂不会问吗?”
十七心里委屈但不敢说,只得埋首于那些对他而言迂腐又陌生的字句之中。
偶尔,顾寒月会突然提问,考校他刚才所读的内容。若十七答得迟疑或略有偏差,迎来的绝非耐心讲解,而是她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暗影就教会了你如何做一个连道理都听不懂的木头?还是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这上面,想着怎么回去给你的鬼王尽忠?”
直到晚上,顾寒月终于批阅完最后一册公文。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抬眼看向依旧蜷在软垫上的十七。
一天下来,他倒是安分,几乎没怎么动弹,可问起那几本书里的内容,却依旧磕磕绊绊,答非所问,显然根本没读进去多少!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怒火猛地冲上头顶,气得顾寒月眼前甚至黑了一瞬,险些晕厥过去。
她耗费心力,甚至顶着对阿姐的愧疚将他留下,不是为了看这块木头如何浪费光阴的!
“废物!”顾寒月低声斥了一句,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压住翻腾的气血,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再也掩饰不住的怒意,“滚回去!把自己洗干净!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十七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慑住,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立刻低下头,不敢有丝毫违逆,轻声应了句“是”,便迅速地退出了书房。
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却毫无进益的样子,顾寒月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待十七离开,书房内重归寂静。顾寒月深吸一口气,走到那排巨大的书架旁,指尖在几处不起眼的位置依次按下。
“咔哒。”
一声轻响,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一间极为隐蔽的暗室。
室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正中设着一方小小的香案。而香案之上,赫然供奉着一块灵位!烛光映照下,上面镌刻的字迹清晰可见江嵊。
如今,真正的江嵊已经回归,身份也已落实,这块代表着过往无尽思念的牌位,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继续留着,迟早是授人以柄的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