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心生狐疑,给陈蓉蓉使眼色。

借着风大,两个耳朵尖的不知道是警惕性低,还是说得入迷,没听见脚步声,嘴巴不停。

张盛志说:“爱翻旧账,结婚没给她买那件毛呢大衣,到现在还在说。”

方海说:“脾气大,光今儿骂我三回,一回蒸馒头不盖锅盖,一回肥皂用太多,一回……”

赵秀云还等着听呢,本来在妈妈怀里的安安静静的坚强突然叫出声。

嗯?这声好像太近了。

方海跟张盛志对视一眼,再次心意相通。

四个字,小命休矣。

多希望现在能个洞钻进去啊,方海一动不动,用不转身来表达自欺欺人。

赵秀云笑都憋不住,问:“还有一回呢?我都忘了。”

陈蓉蓉则是柳眉倒竖,说:“还敢提我的毛呢外套,给买了吗?买了吗?”

张盛志讪讪说:“这不是没货嘛。”

进口货,就那一年的料子最好颜色最正,过那个村没有那个店,多少年没见再卖过,他就是想买也买不着啊。

“那就是没买,你就是欠我一件毛呢外套。”

小俩口拌嘴,赵秀云给陈蓉蓉示意,就走了。

方海自觉跟上,听得见跟前没人,张盛志哄媳妇那小狗腿的语气。

方才是谁说自己在家说了算来着?

唉,男人嘛,吹个牛挣脸面,他不也吹了?

方海态度特别好,说:“没骂我,那是我活该。”

赵秀云还记着呢,说:“不是我脾气大吗?”

是也不能说啊,方海自己也狗腿得很,说:“哪能啊,是我心眼小。”

一个答不好,他今晚指不定又要干着急。

赵秀云看破他的焦虑,故意说:“我的心眼也挺小的。”

乌云罩顶啊。

方海趁着没人拉她手说:“明天想吃啥?我给你买。”

过年福利票一茬一茬发下来,他现在是采购,握着钱,说话口气大起来了都。

赵秀云警告他说:“单子上的东西,少买一样,你都有得瞧。”

方海只差立军令状,说:“保证完成任务。”

赵秀云不太看好,这男人,还有个缺点,不该脸皮薄的时候脸皮薄,跟妇女们抢,只怕抢不过。

她也是太忙腾不出时间,才对他“委以重任”。

她又想起来刚刚那茬说:“毕竟我脾气大,不是吗?”

咋还没过去,这算不算翻旧账?

方海“嘿嘿”笑两声,没法搭腔,心想自己平常警惕性杠杠的,怎么今天这样松懈,一定是张盛志带的。

这不就出事了。

悔不当初啊。

他怎么鬼迷心窍跟老张搭上腔。

不管怎么后悔,这一晚两个人都没落好,第二天居然还在公社供销社喜相逢。

那真是执手相看……妇女。

一个字,挤。

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每家凭户口本发一张花生油票,先到先得。

那可是一斤油啊,方海咬咬牙撸袖子,几次想冲进去都没能成。

张盛志的性子还不如他,他出身好啊,哪里见过这种,夫妻两份工资,原来数他们家买不要票的东西最凶,自打有孩子,媳妇都开始抠起来。

唉,今天要买不回去,又是一天冷板凳。

方海是真不能忍这个,跟张盛志商量说:“你们买副食品吗?”

“买。”

“那我挤供销社,你挤副食品,行吗?”

“行。”

拿出作战精神,倒也没什么是不行的。

方海很是为自己难得的机灵高兴,到家就显摆。

实不相瞒,赵秀云听见“张盛志”三个字就觉得不妙,把东西翻个底朝天问:“醋呢?肥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