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唯熳都已经搭着电梯下楼了,身后有实习生远远喊她,快跑朝她走过来:“唯熳姐,这个你忘拿了,浩然哥让我给你拿下来。”
“好,谢谢了。”喻唯熳一边走一边往包里装这面锦旗,由于是单手,不太方便,走到保安室门口时,这锦旗没装进去,反倒掉在了地上。
保安大叔给她捡起来,一看上面的字,展开瞧了瞧,笑道:“喻记者,不错啊,今天我还见这几个受害者拿着锦旗来呢。这下挺好,以后你在电视台可就出了名儿了。”
“哪里的话,”喻唯熳谦虚道:“都是凑巧让我碰见了。”
保安大叔仔细叠好锦旗,替喻唯熳放到她的包里,“那你还别说,你这凑巧可是真巧,能让那么大一个盗窃碰瓷团伙被端了,多少人排队等着感谢你呢!”
恰巧有其他记者来找保安调监控,说停在电视台旁边的车找不到了,监控还挺难查,保安大叔没再跟她说话,打开电脑调监控。
喻唯熳在手机上叫了辆车,等车间隙看到保安大叔查监控,监控倒放,保安大叔不小心点错时间,监控画面出现某天晚上的画面,她不经意看了眼,发现这监控放的日期,正好是以前她晚上加班,自己回家的那天。
那会儿许贺沉在外地出差,每晚她都会与许贺沉通电话,喻唯熳忽地想起来,那晚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她上前阻止保安大叔换视频:“您先等等,就一会儿。”
没过几秒,屏幕上出现她的身影,喻唯熳没看自己,一心一意看着花坛旁边坐在上面的女人,画面里她往前走了没多远,花坛上的女人也跟着起身。
喻唯熳看到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上来,走路不太顺畅。
再仔细看,左脚使不上力。
记忆片段重合,是那日深城塔下的女人,更是那日停车场里醉醺醺下车的人。
喻唯熳浑身僵在原地,也顾不上道谢,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跑到街边拦了辆车直奔喻乃文办公室,跑出门时甚至都因为着急差点绊了一下,膝盖磕到门槛上。
但她好像不疼不痒,仿佛没撞上一样。
……
也就是喻唯熳刚上车,吴静姝从电视台对面的商店里走出来,看到刚才发生在保安室的一切,她站在马路边目送着喻唯熳离开,走到保安室敲开门:“您好,请问刚刚走的是喻唯熳喻记者吗?”
保安大叔看她:“是啊,就是喻记者。”
吴静姝眼神突地一变,晦暗几分,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啊,是她啊,那您可以帮我把她名字写一下吗?我也是案子的受害者,想给她送面锦旗。”
保安大叔一听乐了,刚还说在电视台里火了,这明明都火到电视台外面去了,他扯下一张纸写上“喻唯熳”三个大字,笑眯眯递给吴静姝:“是这么写的。”
吴静姝接过纸,看了一眼,手上却瞬间收力,写有“喻唯熳”三个大字的纸就这么被她捏在手里变了形,保安还想跟她说两句话,吴静姝却仿若没有听到,面无表情转身,一步一顿地走了。
电视台四周绿化做的好,再加上又在中心城区,城建部门不定时会在每天下午给绿化植物洒水,洒水车慢悠悠行驶在路边,工人拿着喷水枪一点一点往花坛里洒水,也不知道是控制室里的水给的太足,还是仪器失灵,一道水柱直直朝吴静姝喷过来。
城建工人大喊:“快躲开啊!”
吴静姝头也不转,好像没听到他的呼喊,捏着纸无神走在大街上,任由水柱把身上淋了个透也不在意。
之前不是没有了解过这个喻唯熳,也跟过她一次,但了解只存在于知道她是端了林茂那伙子人的导火索,她让林茂去撞得她,林茂也是因为她才进去的,但吴静姝在今天之前不知道的是,她喻唯熳,竟然就是喻乃文和赵姝平的女儿。
喻乃文拿不出钱,是因为现在的喻氏早就不是他的了,而是他这个女儿的,是他与赵姝平的女儿的。
喻家的钱是她女儿的,那就是赵姝平的,所以吴静姝认为,要不到钱,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赵姝平。二十几年前赵姝平自己要来折磨她还不够,现在又让她女儿来折磨。
明明当时她没有想要害赵姝平的孩子,是赵姝平先拿着刀过来的,是她自己先摔的,而且人摔倒了还没忘记去拽吴静姝的小腿锤她的肚子。
说到底,她当时不足月就生孩子,都是赵姝平的责任,到医院救谁不救谁,完全是喻乃文的主意,她从来都不知道喻乃文的选择,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吴静姝猛地将手中半湿的纸团成一个球,安静面容转换得极快,好似发了疯,压制着喉咙上涌来的满腔怒意,就这么在街边瞪着眼珠又将手中的纸球一点一点撕烂。
她赵姝平的孩子活了下来,能活下来,那凭什么不让她的孩子活下来!她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都是喻乃文的骨肉,为什么不能对她的孩子好一点,为什么要把刚出生的孩子扔掉!
吴静姝感觉呼吸不畅,视线里出现水意变得模糊,她蹲到地上,沾了水的左脚剧痛袭来,却也抵挡不住心里一齐翻涌的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与酸涩感。
自从被喻乃文逼走,她过的是什么生活,为了钱,像乞丐一样被人辱骂,踢断腿,到处躲债,颠沛流离,他们却那么幸福。
不可能的。
许久,吴静姝扶着左膝缓缓起身,哪里还有刚才的狰狞,她早就换上了那副从容不迫,吴静姝骨子里就是不肯服输的人,学历低又怎么样,当前台又怎么样,她一定会比别人过的好,要不怎么会在知道喻乃文已经有家室的情况下还选择进他的房间,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出头的机会。
可没想到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她已经没了孩子,也已经选择远离了,却又遇到他女儿毁了自己两条财路。
既然这样,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别怪她吴静姝狠心了。
*
喻唯熳还是赶在七点之前进了喻乃文的办公室,却没想到今天扑了个空,她在车上时心里就惴惴不安,喻乃文的这个出轨对象,一早就跟踪过她,原因不得而知,但总归是不怀好意,甚至往可怕的地方想想,她一直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天与王姐看监控,监控里的林茂是个身材微胖的男人,走路摇晃,但左脚明显不稳,可现实里的林茂却根本与胖沾不上边,左脚也压根没有走路不稳的迹象。
什么愿意不愿意与他多说话,喻唯熳都抛到了脑后,给喻乃文拨过去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却始终没人接。从听到消息赶来的秘书口中得知,喻乃文今天下午五点多就匆匆忙忙走了,也没说去干什么,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喻唯熳只好下楼,准备打车去深城湾。
下楼时喻唯熳拿手机的手指都在止不住轻颤,脚步轻浮,好像一张巨大的网已经朝她布下来,而她却毫无察觉,这种感觉会见缝插针,趁机钻进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满身满心溢满恐惧。
正当她冒冷汗之际,许贺沉及时打来的电话就如同一剂良药,驱散大部分恐惧。
电话接通,许贺沉重重吐出一口气,是担心之余的舒心,但仍旧按耐着性子问:“还没下班?”
喻唯熳木木地摇了摇头,却发觉他看不到,干涩喉咙发出低低一句:“我下班了,这会儿在喻家的公司里。”
电话说不清楚,许贺沉那头有短暂沉默,他沉声说:“就在大厅等我,我去接你,马上。”
喻唯熳坐在大厅椅子上,只觉得没够多久,覆在双膝上的双手被许贺沉轻轻牵起来紧紧握住:“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喻唯熳张了张口,眼神空洞,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许贺沉揽着人站起来往外走,温声说:“那咱们先回家,回家你慢慢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