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好不容易有了个高兴劲儿,全被这搅屎棍给毁了。
顾凛怕林晚沅会觉得他连个下属都管不好,心里急得像着了火。
董正明被顾凛的气势吓得退了半步,可一想到自己丢的脸,受的挂落,邪火又顶了上来。
他梗着脖子,干脆不去看顾凛,转而看向顾长风,“老首长,我不是针对谁,我是就事论事!”
“她爹是做古董生意的,这种人在以前的运动里,成分有多复杂,大家心里都清楚!”
“这批资料的重要性,在座的都清楚。万一,我是说万一,出了问题,那影响的是我们整个猎豹团的声誉!”
“她一个年轻女同志,嘴上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手上功夫到底怎么样?”
“万一修坏了呢?这个责任谁担?”
顾长风一直慢悠悠地敲着茶缸,此刻看都未看他一眼。
“你担。”
老爷子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董正明一噎,“我……”
“照你这么说,顾凛这个团长,识人不清,是个糊涂蛋。张卫国这个政委,把关不严,工作有疏漏。我这个老头子,老眼昏花,引狼入室。就连组织上给她出具的政预审报告,都是一张废纸。”
“整个猎豹团,就你董副主任一个人,清醒,谨慎。”
“你既然这么担心,这么有责任心,那这个责任就交给你。”顾长风放下茶缸,总算正眼看他了,“从现在开始,这批资料的安全,你全权负责。要是资料有半点损坏,我拿你是问。要是耽误了修复,影响了军史整理工作,我也拿你是问。”
“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接?”
老爷子一连串的炮轰,轰得董正明眼冒金星。
董正明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
他哪儿懂什么修复,他接个屁!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
他今天来,就是想搅黄这事儿,让顾凛和林晚沅不痛快,没想到反被老爷子将了一军。
【爷爷威武!这战斗力,不愧是老将军!】
【老爷子:你行你上啊?不行别哔哔。】
【哈哈哈哈,看他那憋屈的样,活该!谁让他老婆嘴那么碎!】
字报比当事人还激动,一直没说话的林晚沅忽然开了口。
“董副主任的担忧,我能理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晚沅从顾凛身后走了出来。
“您说得对,口说无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最上面那张手稿的一个角。那个角已经残破不堪,像是被老鼠啃过。
“就这里。”
林晚沅抬头看向董正明,“这上面的墨迹,不是我们国内常见的蓝黑墨水,而是进口的派克墨水。这种墨水,遇水会发生轻微的晕染,但酸性腐蚀性比我们当时的墨水要小。”
“而这张纸,是马粪纸,纤维粗糙,杂质多,吸水性很强。”
她又指着那几个斑点,“这也不是普通的霉斑。在当年那种潮湿的战壕环境下,纸张沾染了火药残渣和血迹之后,会形成特殊菌落。”
“所以,要修复这一块,不能用常规的去霉、补洞的方法。”
“首先,需要用百分之三浓度的双氧水进行中和。这个过程,必须用脱脂棉一点点地吸,不能让药水扩散,不然会伤到周围的纸张。”
“然后,要把这一小块缺失的地方浸湿,再用相同材质、做旧处理的纸浆,进行湿法修补。”
“最关键的一步,是补色。这里的颜色,既有纸张本身的泛黄,又有墨迹的颜色,还有霉斑留下的痕迹。要用赭石、藤黄、花青,按照特定的比例调和,一点点地把颜色补上去,做到修旧如旧,看不出痕迹。”
她一口气说完,条理清晰,逻辑严密,中间没有任何停顿。
屋子里鸦雀无声。
别说董正明,就连张卫国和那几个文化干事,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道这玩意儿很脆,很珍贵,很不好修。
可林晚沅这么一说,他们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好不好修的事。
林晚沅说完,看着脸色已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董正明,微微一笑。
“董副主任,我说得对不对,您可以去省档案馆,找最专业的老师傅问问。”
“或者,您觉得谁有本事,可以按照我说的法子,来修复这一个角。”
“只要他能做到,这个‘特聘顾问’,我绝不沾手。”
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不敢出来吱声。
你不是质疑吗?
好啊。
方法人家都告诉你了,你找人来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