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还算清晰的字迹,在接触到空气中的湿气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淡。
墨色像被晕开的颜料,边缘模糊,颜色从蓝黑变成了灰蓝,几乎要消失在泛黄的纸张里。
林晚沅心里一咯噔,立刻停了手。
她拿起放大镜,凑到纸页前。
完了。
再继续下去,等她把所有书页都揭开,这本日记怕是要变成无字天书了。
她对着那页日记,一筹莫展。
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她却抓不住,心里又急又乱。
就在这时,几行字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英雄生前最爱喝两样东西:战斗前的壮行酒,平日里的酽茶。】
【那年头供给的茶叶沫子,刮油得很,单宁酸含量可高了。】
【日记本的铁夹子生了锈,铁锈跟茶叶水混一起,啧啧……化学反应啊同志们!】
林晚沅眼睛一亮。
就像老人们说的,用生锈的铁钉泡水写字,字迹能留存很久。
日记本的金属夹子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她需要茶叶,而且是泡出来能把白汗衫染成黄色的那种浓茶!
可她怎么开口?直接跟他说,她要拿茶叶水去泡烈士的遗物?
她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凛提着鸡走了进来。
他看到她愁眉紧锁的样子,把鸡往灶台上一放,闷声问了句:“怎么了?”
林晚沅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打起了鼓。
他今天心情很不好,她知道。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桌上的日记本说:“遇到难题了,我需要一点东西。”
顾凛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茶叶,”她一咬牙,豁出去了,“我需要茶叶,越浓越好,种类越多越好。”
茶叶?
顾凛皱起了眉,她想喝茶定神?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
“不是喝。”林晚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忙解释,“是……是为了它。一种修复的土法子,我从一本旧书上看来的。”
土法子?
拿金贵的茶叶去泡一本破烂日记?
胡闹。
这两个字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可话到了嘴边,对上林晚沅那双清亮又执拗的眼睛,他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看不懂她桌上那些瓶瓶罐罐,也听不明白什么“土法子”。
但他看得懂她眼里的那股劲儿。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知道,她这是在顶着所有人的白眼和唾沫星子做事。
在这样的境地里,她没有哭,没有闹,而是想用自己的法子解决问题。
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顾凛的心里又闷又烫。
他的女人,不能就这么被人看扁了。
“等着。”
他只觉得喉咙发干,没再多问,说完又走了,比刚才去拿鸡的时候还雷厉风行。
老王刚把煞神送走,勺还没拿稳,那尊煞神就又回来了。
“老王!买茶叶!你这有什么茶叶,我全要了!”
老王手一哆嗦,差点把大铁勺扔进锅里。
这一下,流言蜚语彻底变了味。
“听说了没?那个林晚沅,可真会折腾!居然指使顾团长去炊事班要了那么多金贵的茶叶,这不是胡闹嘛!”
“就是!修书修书,我看她根本就不会修,现在是骑虎难下,故意在那儿装模作样呢!”
苏茉莉听说后,心里乐开了花。
她就知道,那个女人成不了事。
她特意打扮一新,算着时间,在家属院的公用打水区“偶遇”了来打水的刘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