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攒了许久的饭票和几张毛票,一股脑拍在窗台上,数额绰绰有余。

“按价算,不够我再补。”

自掏腰包给媳妇儿加餐。

老王恍然大悟,顿时肃然起敬,手脚麻利地给他装好,嘴里还念叨着:“团长您对爱人可真实诚,有福气。”

顾凛拎着沉甸甸的饭盒,又着急忙慌地走了。

他刚掀开帘子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文工团的苏茉莉和两个女兵并肩而来。

苏茉莉穿着一身碎花裙配羊毛衫,衬得人腰细腿长,看到顾凛手里拎着两个饭盒,眼睛一亮,娇俏地喊了一声:“顾团长。”

其中一个女兵眼尖地瞥见了饭盒缝里露出的酱汁颜色,夸张地“哎哟”了一声:“顾团长这是亲自打饭呢?真是疼媳妇儿,这刚嫁过来,就吃上干部灶的小炒了。”

这话说得大声,引得周围几个打饭的家属都看了过来。

顾凛眉头一皱,对这种探人隐私的长舌妇毫无好感,只冷冷地点了下头。

苏茉莉见状,心里又酸又妒,状似无意地说:“顾团长,嫂子刚生完孩子,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真的好吗?我听说产妇饮食都要清淡,不然对身体恢复不好。”

这话听着是好心,可在这情景下,谁都能品出点不对味。

旁边一个军嫂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人家可是城里来的,金贵着呢!哪是我们这些乡下女人能比的?再说,有团长疼着,想吃龙肉都能弄来,哪管好不好的。”

几句话下来,矛头全都指向了林晚沅。

顾凛终于停下脚步,冰冷的视线扫了过去,让苏茉莉脸上的笑容一僵。

“部队有军医,我爱人的身体状况,军医比你们清楚。你们要是闲得慌,不如多去训练场跑几圈。”

一句话,直接把苏茉莉噎得满脸通红,周围看热闹的也赶紧低下头假装打饭。

顾凛懒得再看她们一眼,迈开长腿就走。

……

顾凛回到家,把饭盒“哐哐”地摆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碗奶白色的鲫鱼汤,肉香和鱼汤的鲜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

林晚沅有些讶异地看着这堪比过年的伙食。

顾凛将筷子塞进她手里,语气还是那么生硬。

“吃。吃饱了,才有力气。”

有力气,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林晚沅有些哭笑不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冒着油光的红烧肉放进嘴里。

肉炖得软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这是她上辈子生完孩子后,到现在,吃过最香的一顿饭。

上辈子在医院,王美凤送来的永远是寡淡无味的米汤,美其名曰产妇不能吃油腻,会堵奶,对孩子不好。

可她身体一向不大好,都没有奶水,她还真觉得是自己不争气。

她也亲眼看见,林晓月在病房外,吃着沈铭特意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红烧肉。

那香气顺着门缝飘进来,她到死都记得。

如今,这块肉真真切切地落进了她的胃里,林晚沅满足地眯了眯眼睛,眼眶都发酸。

顾凛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自己却没动几下筷子。

她吃得香,他的心就涨得满满当当的,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舒坦。

瞧见她眼圈有些红,顾凛心口又一揪。

她这是被感动了。

吃一块肉都会哭,她以前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团长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必须顿顿让她吃上肉。

下午,刘婶果然让自家半大的小孙子把那几本受潮的医书送了过来。

林晚沅把桌子收拾干净,又问顾凛要了盏台灯和几把毛刷。

顾凛二话不说,转身又出了门。

半小时后,他不仅拿回来一盏崭新的“菊花牌”台灯和一套新毛刷,还拎回来一个小马扎,一卷厚厚的草纸。

“后勤仓库领的。”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林晚沅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张张嘴就能领到的,她也不多问,只是道了声谢。

拧开台灯,将微湿的毛巾铺在书页上,手指在泛黄的故纸堆上翻飞,林晚沅整个人都笼在一层柔光里,晃得顾凛心头发热。

顾安在婴儿床里睡得安稳。

顾凛就坐在床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块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把已经锃亮的军用匕首,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桌边瞟。

他的小妻子,真好看。

她安静的时候好看,说话的时候好看,现在这副认真做事的模样,更是好看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