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消息,她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
而后上塌入眠。
次日早朝,闻澄枫未着龙袍、未戴冠冕,一身翩翩谁家贵公子的常服打扮将朝中政务托付给诸位阁老,又钦点了几名颇有才干的臣子,动身前往望郡。
金銮殿外,残雪与冰棱化水寒凉,他坐上陆彦安排好的马车。
闻澄枫拉开车门的瞬间陡然愣怔,半晌没想起来眨眼,喉头蓦地有些哽咽:“姐姐怎么在这?”
虞清梧拍了拍腿上包袱:“听说你要出城,我恰好顺路,你应该不介意我搭乘便车吧?”
“不,不介意。”
闻澄枫出行的马车很豪华,此时两人面对面坐着,却谁也没有做其他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能听见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终是闻澄枫先忍不住抬眸望她,状似无意地问:“姐姐准备去哪里?”
虞清梧道:“望郡。”
闻澄枫浑浑噩噩点头,突然,他眼睛蓦地睁大:“你说什么?”
“望郡。”虞清梧语声定定地重复。
“你可知如今的望郡有不少百姓沾染上瘟疫,官府已经封了城。”闻澄枫不由得紧张皱眉,“且那瘟疫传染性极强,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姐姐还是改变计划,换个地方走吧。”
虞清梧面色并不受他这话影响,心中自有打算:“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去望郡。”
“我说同你顺路,顺的并非路,而是……”
第54章 同行 “那我现在不想走。”
晴云缓挪,悄悄钻入车窗缝隙的东风微暖,拂来柳梢冒出嫩芽的清新芬芳。闻澄枫迎上虞清梧莹莹秋水剪瞳,脑海不自觉浮出一句话。
与你顺路,与路无关,只与你有关。
心跳忽而扑通加速,似有满肚子的话想说想问,可刹那间不知从何开口。
而在他出声前,虞清梧已经道:“瘟疫。”
“什么?”闻澄枫脑袋发愣没及时转过弯。
虞清梧遂重复方才的话:“我说同你顺路,顺的并非是路,而是瘟疫。”
“去年夏日,西南大旱,数千亩良田颗粒无收,闹了饥荒,紧随其后的便是饥荒。我当时运气好,始终没被传染,就给一名云游到小镇上的游医打下手。虽说没出太大的力,但多少对防治瘟疫有些经验,能帮你一帮。”
瞬息之间,闻澄枫觉得自己从天庭坠入了地狱。
原来与他无关……
长久的沉默让马车气氛沉闷下来,虞清梧耐得住安静是因为她上车便忍不住犯困打瞌睡,闻澄枫却是没有这项奇怪技能的。
他眼见最深爱的人就在自己对面,触手可及的距离,细微的眼睫颤动与发丝浮动都惹得他心绪悸动。可偏生因为答应过要放她离开,所以只能瞧不能碰。
只觉每一下心脏跳动都压抑着疯狂,每一秒钟都格外煎熬。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让虞清梧去后头的空马车歇息,不见则不念,但闻澄枫却又贪婪的舍不得。毕竟,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正在逐渐流逝,此时多看一眼,便是给将来多留一份念想。
突然,虞清梧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两双眼睛直直对撞入彼此眼底。
闻澄枫偷看被抓个真着,内心慌乱,眸光闪躲,想赶紧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下意识出口的话却是心底最在乎的事儿:“望郡的瘟疫解决之后,姐姐再准备去哪儿?”
“我暂且还未决定。”虞清梧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兴许走一步,看一步吧。”
闻澄枫胡乱点头。
话题再度终结,他继续搜刮脑海找可说的,只听虞清梧的声音先传入耳:“昨日我没想跳湖寻死。”
“啊?”闻澄枫因她忽而跳跃的话微愣。
“琴月后来同我说了,我心想既让你生出误会,便也该由我来解释清楚。”虞清梧说道,“你可以理解成醉后脚滑,失足落水。后来在汤池边,也不是排斥跟你接触才推你,实在因为湿衣裳紧贴皮肤难受,不小心误伤。”
她说着,目露歉意,看向闻澄枫侧边脸颊。
醉酒之下,软绵绵的一巴掌力道极轻,红痕只当时残留了不到小半盏茶时间就褪去。可这晌,虞清梧依旧温柔了声线问:“疼吗?”
察觉她视线所落尽是关怀,恍若又回到了昔日南越宫中,她待他处处体贴。
闻澄枫浑身肌肉不由得僵了一瞬,咽下“不疼”二字,闷声道:“姐姐究竟想说什么?我昨天傍晚……”
“你昨天傍晚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虞清梧打断他,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自然是,君无戏言。”闻澄枫声线僵硬,听起来紧绷得明显。
虞清梧倏尔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特别喜欢敛睫毛?”
闻澄枫蓦地一愣,怔怔地将下敛眼睫抬起。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虞清梧直视瞧着他续道,“闻澄枫,我可不相信你会忽然那般大方。”
“你之所以说出那些话,不是因为真的甘心松口了,而是你清楚稷荣州所出大事另有蹊跷,知道此番离宫,兴许会出大变故。你难料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回京,也难测这皇位能否坐得安稳,你怕自己遇险,让我赶紧离开是护我性命。”
“我讲的对吗?”
闻澄枫望见她睿智精明的桃花美目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恍惚有些反应不能。
这何止是对,简直与他思量分毫不差。
虞清梧太聪明了,也太了解他了,昨日御史大夫在瑶光殿禀的三言两语入了她耳朵,当即被她猜透所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