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啦”一声,数百米之外,稍稍有些响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台上的士兵霍然回头,其中一人命令道:“你们几个过去看一下。”
离开的共有五人,台上还有一人紧张地四处张望,想要看清突袭者。城前的士兵抬起头问他,“喂,发生什么事了?”
城墙上的那人摇摇头,“不知道咧,等他们回来才知道。”下面的人“哦”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站着守卫。
寒零松了口气,转眼看见君零已经凝成第二根箭,上弦指向城上守钟的士兵,他抿进唇,眼神冷然,随着霍然离弦的箭射向城上的士兵,血液四溅,那人无声地倒下。一魂归天,夺命者其不知,死的不明不白。
寒零呼出一口浊气,悬在嗓子眼的心松下来,握了握君零的手,“水平真高,自愧不如哇。”
君零笑笑,替她收好冰檀弓,“你先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解决城门前的两个人。”
寒零点点头,蹲下身子,摆出很配合的样子,以一种八路军对抗小日本埋伏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关键时刻她还是很配合的,尤其是帮助小竹和其未婚夫的家族突袭敌人时。
她眯起眼眸,打量着身材近乎完美的某人,心里不厚道地感叹着其美色,不得不夸奖夸奖爹娘的本领如此之大。唔唔唔,小竹的身材也很好哦……不像她这个死麻杆豆芽菜,小猪的身材实在很匀称,怪不得苏大姐说赛伦亚好多男学员都在对小竹打着歪心思。话说回来,她蛮想念一年没见的苏大姐和其死缠烂打的“未婚夫”了。
卡奇曼大少爷经常摸摸自己满头金发,感叹“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金发唱黄鸡。”,然后酸溜溜地看看自己如茅坑石头般的女友,感叹“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苏戍轮台”。唐诗宋词三百首,他背的滚瓜烂熟,背完了就自己吟,一副酸秀才样让苏大姐抬脚踹之。
小竹说布莱斯跟着苏倩罄回家去见“丈人”了,难得这次中学部毕业他们没有在一块儿,这次放假长达半年,说白了就是社会实践,即便是中学部毕业也有成山的作业压身。小竹每日每夜捧着那本英文书拼命读拼命背,强迫其未婚夫帮忙赶英语作业,顺带叫君零过去看一下历史和政治作业。她曾经偷偷翻了翻,然后头一歪,想撞死在墙上。
天书!全是天书!这绝对不是什么中学部中三的水平!这分明是大学部的吧?
她突然有点埋怨君零曾经想把她丢到赛伦亚,然后自己奔波于破江湖十界之间,她活得好好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死都不去!
寒零脑补地跑神了,转眼一看,才发现门下的两人同时歪歪斜斜地倒下了,君零霎时间向后急速退去,身形在夜空之中一抹,拽着她沿着树林边疾奔。树木叶子哗哗地打在脸上,寒零费力地转过头,看见几名士兵跟着一个地位较高的将领身后,和他们不差几距离的在城墙之上狂奔。小兵们拉弓搭箭,准备射向他们,而身后百米之外,两家士兵高呼呐喊着已经冲入城中。
突袭成功,他们的确是帮他们率先“撬开”西城城门了。
而剩下的就不是他俩负责的了,君零要潜进烈阳宗,她脑残地跟过去拖后腿。
寒零完全不知道君零做了什么准备,和承碧竹他们有什么接应,或许找言缺做内应,他总是无声无息地进行着他的计划,一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下的,在她觉得完蛋的时候会突然冒出一手力挽狂澜,颠倒局面。
许是他在她睡着之后偷偷离去,会见了一些她可能从未见过的人。许是在她和承碧竹嬉闹,他在陪同之时一转眸,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能传播开不可告人的消息。
寒零懊恼地吐出一口气,打在那个什么都瞒着她的某人身上,凉丝丝地吹在他颈上。
君零低下头,揽着她一侧身,躲开一道箭。他有点不满地看着她他在带着她死里逃生,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怎么那么依赖他,什么都不去关心?
“你乱想些什么呐?”
寒零晕乎乎地一抬头,对上他满是不快的眼。“哦,没啥,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搞这些不为人知的事儿,我一点都没察觉。”
君零不理会她,突然抬起双手揽住他,猛然一跃,卷身穿过从城墙上射下来的六箭,六道箭紧密排列在一起,寒零一转眼看见从她面前射过去的一箭,浑身立即出了冷汗,仅仅是一霎,天翻地覆,她又看见下方已经插入地中的羽箭,六道箭在一起排列有些奇怪,但是格局精密。不是一排一排的,是交错在一起的,插在地里虽然没有交点,但是仅仅是错过一两分,一看就是训练多次的,很难能穿过。
寒零再次呼出一口沉重的气,眯起眼测量了一下间距,不禁啧啧地赞叹亲哥反应忒快,心算水平忒高,转瞬间就能完成一切计算,精准地躲过去。数学水平高,这武功也是叹莫能及。
君零落地时步伐有些不稳,但是不动声色地一飘,身子轻悠悠地又飘了过去。寒零又多事地咂咂嘴表示赞扬,这种应变能力是很牛的。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会摔倒的。但是一摔之后又会是狼狈地窜起来,南北不分地用着相当不错的轻功到处乱跑。
“哥……你真强。”
“……”
“咋啦?”寒零皱起眉,她仔细嗅了嗅,闻到了他身上特有的幽香,清凉似薄荷,但是这种味道是她在花中没闻过的,着实很香。可是这种她闻着十多年长大的香气如今掺了一抹淡淡的……
她大惊,一双小手不厚道又胡乱地向他摸去,“喂喂喂!怎么了怎么了?”
君零抬手护住她的头,一翻身再次躲过几道乱射来的箭,“别乱动……”
寒零不吱声了,她趴在他身上四处嗅,没错的,刚才她闻到了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的。在黑夜里怎么可能完全看清楚那些箭,更何况还要护着她?
低低的喘息声从头顶传来,寒零一偏头,去闻他肩头。那日他没清理好伤口,会不会裂开了?她一皱眉,鼻子下没有一点湿润或是血气,她又去闻别的地方。
如果不是旧伤就应该是刚才射来的箭弄的她按着他的肩,不语,自己回想。肩,手臂,背……刚才的箭路她看清楚了,所有可能射中的地方她都想过了,可是没有。
她抬起头,君零已经跃出树林了,绕着城侧疾奔,一直往前跑的话差不多就出了西城的范围。月色打了下来,她转头去看他背后没有。
她皱着眉,继续闻。
一股由下自上的血腥味飘来,她一惊,低头。
刚才翻过身子的时候他是侧着搂她的,她避开了箭,那么箭有可能是那时候射过来的。她挣扎着歪头去看他腰间。一路猩红洒下,沿着城下每隔数米落下一滴,刺眼地逼入她眼中。
君零叹息一声,任由她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腰际,搂着她不停地向前跑,直到天露出少许雪白色。一夜下来接近七十里路,他一口气跑完了,不远就是烈阳宗的外城,仅仅相隔五里路不到,他在小树林里停下来。
寒零一夜没敢睡,直勾勾地盯着他腰间的血红,看他不动了,立刻挣扎着要跳下来。她刚一落地,君零的身子就跟着压下来。她一惊,伸手抱住他。
寒零深吸一口气,帮他解开黑衣的扣子,一路向下,雪白中衣的一侧被染得通红,寒零吸进满肚子凉飕飕的气,冻得肾生疼,咬咬牙,歪头过去,略害怕地去看他的伤势。
刺眼的鲜红之下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顺着他的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寒零呜咽一声,咬着牙,忍住了要在眼眶中打转的泪,鼻子红了红。她心里有点庆幸箭没有射到他的旧伤,当初的穿身伤她看得心惊肉跳。森森的白骨露出一点,她手忙脚乱地拆下发带,彻底打开旋封器,在里面胡乱地找着。小竹在里面放了绷带和药的,小竹说她一个马大哈早晚都要把自己弄得血肉淋漓,所以就细心帮她准备好了。
她身边有很多细心的人帮她打点一切,但是到头来她害的那些人要用到他们帮她准备的东西。她真没用。
想了半天,她没主见地晃了晃君零,“哥?我带你上哪哇?”
君零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别乱跑,山上有湖,去那……”
水!寒零一怔,帮他整好衣物,背起他赶紧跑。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用力地嗅着空气。
湖,在哪?在哪在哪?
凉风吹过来,她眼睛一亮,赶紧顺着风吹过来的方向跑,像一个小丑一样歪歪斜斜地往前跳,七歪八扭跌跌撞撞,眼角噙着泪珠,她披头散发,拼命探头张望着,瞪着大眼奋力去看前方。
“呼!”她懒散地倒在草地上,闭上眼,舒服地享受着晚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忙活了一天她也累了,一身血污早就被她洗干净了。她摆着大字型躺在草上,过了半晌又爬起来去看伤者。
君零已经睡了,一天下来他几乎都处于昏迷状态,现在盖着承碧竹丢进旋封器的被褥睡得很安稳。寒零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多严重的感染伤口都会引起发烧的,他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