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还带着几分悠闲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眼睛一瞪,语气里满是责怪:“你急个啥嘛!他又不是神仙,哪能一下子就看出啥来?就算他起了疑心,就凭咱在榕南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攒下的底子,他想在短时间内查个水落石出,根本就不可能。”
“咱谋划了这么久,要是被他这么轻易就给绊住了,还谈什么干一番大事业,不都成笑话了嘛!再瞧瞧你,遇到一丁点儿事儿就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就这点出息,往后我还咋放心把家里的大小事儿交到你手上,还不得全乱套咯!”
彭彦浔看着父亲严肃的面容,清醒了不少。
深吸几口气后,就对着父亲说道:“爸,我明白了,之前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没顾全大局。”
见儿子彭彦浔听进去了话,彭七爷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一根,深吸一口后开口说道:“当下任济堂正值改革发展的关键时候,事儿多着呢,你可千万不能分心,得把眼睛擦亮咯,多留意留意周围的动静。”
“任朝瑞走的这些年咱才揪出几个卧底,到底还藏着多少隐患,咱心里真没底,这次诸玉银离世,我有意放了些风声,就想看看昱承和露菲能不能察觉出异样,要是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家伙敢动歪脑筋,咱正好趁机一网打尽,把这任济堂的卧底清除干净。”
彭七爷心里琢磨着的,远不止任济堂眼下这点事儿,他惦记的是更长远,更宏大的发展规划,要借着这改革开放的东风,把生意做大做强
想想当年任朝瑞在中医界闯出那么大的名头,咱凭啥就不行?
他也盼着能在这时代变革的大潮里,闯出一条致富的新路,让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争取当上首富。
经彭七爷这么一开导,彭彦浔心里一下子就清楚接下来该咋干了。
时间过得贼快,眨眼间就到了诸玉银出殡那天。
任济堂门口,白色的挽联被风轻轻吹着,飘来荡去,低沉的哀乐从那个大喇叭里传出来,回荡在整条街上。
街边自发聚拢了不少老街坊,他们有的手里捧着自己做的简易花圈,有的静静站在那儿,啥也不说,组成了一支别样的送葬队伍。
诸玉银在世的时候,啥疑难杂症到她手里都能有办法,而且医德特别好,经常免费给厂里困难职工和街坊邻居们看病抓药,还积极组织中医义诊进社区,给大伙讲讲中医养生的窍门。
在她的操持下,任济堂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来没干过坑蒙顾客的缺德事儿,所以大伙打心眼里敬重她。
再说了,当年任朝瑞离世,诸玉银毅然接受了这个烂摊子,后面为了推动榕南市中医发展,诸玉银可没少费心思,带出了一大批徒弟,培养了好多中医方面的人才。
虽说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平日里各忙各的,可随着她的离去,那些过去她的恩情,她做的贡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伙心里都不是滋味。
所以比起一脸哀伤的任济堂那些医师和医助们,有些受过恩惠的老街坊哭得很伤心。
今天出门前,邵昱承把保姆叫过来,让她带着几个孩子在灵堂前,静静地站一会儿,对着诸奶奶的遗像默哀几分钟,随后才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临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把陶爸爸、陶妈妈叫过来,叮嘱他们在家看好孩子,别乱跑,又安排了李安亮他们几个年轻人留下来,帮着料理料理家里的事。
正值乍暖还寒时候,微风中还透着几分料峭春寒的冷意。
邵昱承身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身姿挺拔却难掩疲惫,他面容冷峻,双眼满含悲戚,大步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列。
在他身后,跟着一众任济堂员工,他们平日里身着白大褂救死扶伤,此刻皆换下工作服,统一穿着素色衣衫,神色哀伤。
队伍里还有不少老街坊,他们自发前来,鲁意薇今日也是一身黑素衣,现身于送葬队伍之中。
她本就身体孱弱,常年被病痛折磨,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毫无血色,身形也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两边各有一位亲友搀扶着她,脚步虚浮。
陶露菲心里满是担忧,原本早早地就想着给她安排一辆车,想着让她少受些路途颠簸。
可鲁意薇这人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强,任旁人如何劝说,她都只是轻轻摇头,坚持要走着送诸奶奶最后一程。
大家实在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能安排两三个经验丰富的员工紧紧跟着,时刻留意着鲁意薇以及怀有身孕的孔佳芊和李婉娉的身体状况。
毕竟这一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点什么意外状况,送葬队伍如同一条缓缓前行的哀伤之河,朝着郊外的方向蜿蜒而去。
任济堂先辈们安息的墓园,坐落在榕南市郊外一处宁静的山坳里。
从市区前往墓园,需经过一段蜿蜒的公路。
出了市区,大伙才陆续上了租来的车。
车身有些斑驳,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沧桑,朝着墓园疾驰而去。
以前她只知道任济堂是榕南市中医界的老字号,名声响当当的,有着深厚的底蕴,可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路途不算遥远,开车的话,顺畅之时也就半个来小时便能抵达。
可这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车窗外,沿途的田野、树木飞速掠过。
对于身体虚弱的鲁意薇以及怀有身孕的孔佳芊和李婉娉来说,这一轮可真难熬啊。
等到车停在墓园门口的时候,她们三个脸色惨白惨白的,看上去特别憔悴。
第367章 诸玉银下葬
陶露菲反应很快,马上让跟着的医助赶紧把她们扶到墓园管理处的休息室里歇着,而她自己则陪着邵昱承,先把诸奶奶的遗像捧进墓园的纪念堂,等着吉时下葬。
这可是陶露菲第一次走进这个纪念堂。
沿着台阶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去,那承载着几代中医人记忆的庄严纪念堂一下子就出现在眼前,让人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敬意。
此刻,她看着这充满历史感与敬意的地方,心里头对中医传承的那种尊崇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些人当中,彭七爷却有点不对劲,他看着诸玉银和老一辈中医前辈的照片时,脸色倒是平静,可眼神空洞洞的,好像心里在想别的事儿,对眼前这一切没啥反应。
移开目光后,他盯着不远处写有“传承中医,造福一方”的锦旗,嘴角微微往下撇,光靠这些老一套,能把中医发扬光大?得有点新法子才行。
光守着这些老传统,靠着过去的名声,想要任济堂真正做大做强,可不行。
不过,他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本事,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是这两天为诸奶奶的事儿忙得累坏了,所以话不多。
随着主持人那洪亮的一声“仪式完毕”,诸玉银的遗像稳稳地安放好了,她将永远留在这儿,和老一辈中医前辈们一起,接受后人的缅怀与敬意。
下葬的吉时定在两个小时后,忙了这么久的大伙终于能松口气,歇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