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荣康帝之所以晕倒,盖因他贪饮鹿血酒。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贪饮几杯,气血上涌,一时扛不住才流了几滴鼻血晕倒。

梁潇在龙榻前瞟了一眼昏睡中的荣康帝,径直转身出来。

宫都监和几个内侍舍人紧随其后。

梁潇偏头问:“谁给官家喝得鹿血酒?”

内侍不敢隐瞒,低声道:“如茵姑娘。”

梁潇倏地想起那日御前,那个在腰间系金铃的狐媚女子,据说是崔太后赠给荣康帝的绝妙佳人。

他轻轻拨动玉扳指,懒懒道:“处置了,不许见血。”

宫都监和内侍舍人面面相觑,不禁有些怯意,那女子背靠太后,又深得官家宠爱,可不是深宫里随意的阿猫阿狗,可随手打杀。

梁潇抬头冷瞥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如冰山剑锷般锋锐湛凉,暗藏凶戾,几个内侍腿膝发软险些站不住,纵有顾虑,还是应喏。

梁潇没耐烦等着荣康帝醒,敛袖慢悠悠从殿内踱出去,正遇见内侍擒着如茵往后花园去。

自是花残粉褪,发髻凌乱的,那金铃掉到地上,被无数人踩过,再不如从前鲜亮。

如茵自内侍的臂膀缝隙里觑间梁潇,厉声嘶吼:“官家自己愿意喝,关我什么事?摄政王管不住官家,就拿婢子撒气,算什么男人?”

临死前倒显出些风骨,梁潇不禁挑眉看去。

内侍吓坏了,忙要捂住她的嘴,却被梁潇喝住。

他走至跟前,慢悠悠地道:“你刚才说是官家自己要喝的?”

如茵红唇如血,上下翻覆:“官家自己说的,在书上看见这酒好,要我去端。再者说了,什么狐媚惑主,我只不过夜间与官家睡在一张床上,他从未碰过我,你们不信,只管验身。”

梁潇静默片刻,微微一笑。

他朝内侍摆了摆手,内侍接着把如茵往下拖,只不过这回儿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般周折,待回到王府时已是迟暮。

梁潇没有兴致再去选什么礼物,只想快快去寝阁,看一看姜姮还在不在。

明知道红墙高耸,守卫森严,姜姮是绝逃不出去的,但他就是心里不安,非要去看她一眼才做数。

刚刚靠近那黛瓦雀檐的歇山顶小殿,便听里面传出孩子稚嫩的牙牙学语声。

像是在叫娘亲,可唇舌不清,叫得黏黏糊糊,像融化的乳糖,甜腻腻的。

梁潇心痒,推门进去。

靡丽柔暗的烛光下,姜姮正抱孩子坐在紫檀边座金漆五经萃室围桌前,捏着瓷勺喂晏晏喝汤。

听到响动,她抬起头,见是梁潇,脸上原本温柔和煦的笑骤然冷息。

梁潇被她的冷淡刺了一下,仍旧厚着脸皮凑上去,低身想哄晏晏叫声爹,却被姜姮抱着孩子偏身躲开。

74. 74章 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梁潇还维持着探手出去的动作, 指腹犹留有姜姮绫袖绵软的触感,可已经触了空。

明明寝阁里生着薰笼,融融暖暖, 只穿得下一件单薄衣衫,可梁潇还是感觉到有丝丝凉气顺着地砖缝隙往上泛,入肌侵骨。

他站在原处,看姜姮神色冷淡地把孩子交给乳母,低声吩咐了几句,乳母便将孩子抱下去。

没了稚童嬉语,寝阁内冷沉死寂若深潭。

梁潇竭力让自己的神情不那么僵硬,勉强勾起唇角,道:“那终归还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骨肉,你总不能让孩子一辈子不亲近父亲吧?”

姜姮抬眸看他,娇靥满含嘲讽:“你现在记得她是你的骨肉了?白天逼我用晏晏发誓的时候,你记得那是你的骨肉吗?”

梁潇语噎,半晌才道:“我一时冲动,以后不会……”

“可若是让你亲近孩子, 你会不会有冲动的时候, 会不会对晏晏发火?她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懂得看人眉高眼低, 不懂得约束自己的行为讨人欢心, 若她惹到了你, 你能忍吗?”

姜姮目中的光湛凉刺人,步步走近梁潇,道:“你真的以为做一个父亲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是,你有权势, 有地位,矜贵尊荣,可当年的姑父何尝不是如此,在你心里,他是个好父亲吗?”

梁潇叫她问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若受到重击的军队,千里溃败。

姜姮收回视线,低头收拾围桌上的碗勺器具,将晏晏常用的绸布围嘴浸在水中,挽起袖子一寸一寸慢慢搓洗。

梁潇忙道:“府中许多侍女婆子,这样的事不用你做。”

姜姮没理他,自晏晏出生后,凡是她用的东西,小到针黹绣角都是姜姮亲手料理,做为母亲有天生的危机感,在孩子稚弱不能保护自己的时候,总想帮她把一切都料理好。

梁潇被忽视,心里凄落,可他不敢再逼迫姜姮些什么,生怕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氛围变得更糟。周围极静,针落可闻,他不自觉也开始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都要仔细察看姜姮的神色。

见她眉目澹静,看不出怒意,才敢轻声道:“那……如果你不想让我亲近晏晏,我就暂时不亲近。有一句话我得说,京城暗流激涌,你和晏晏已然引人注意,你们母女流落在外终归是危险的,不如留在我的身边,至少我的身边是安全的。”

姜姮揉搓围嘴的手一僵,睫宇轻颤,没应声。

她这样沉默,螓首微垂,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颈项,薄薄的绫衫下锁骨若隐若现,显得清姿窈窕,细弱撩人。

她美极了,甚至没有脂粉污饰,更显得姿容灼灼明媚,连秀眉间那股似有若无的愁云都极为拿捏人。

梁潇不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问:“姮姮,你想我吗?”

两人做了许多年的夫妻,姜姮太了解梁潇,太明白他想干什么,心中惊弦紧绷,忙后退要躲开他,谁知他早料到她的抗拒,探臂一捞,将她卷进宽大的缕金袍袖中,擒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