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师青若一脚踢中了公孙止的大穴,又是一脚将公孙止踢到了裘千尺的脚边,“他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你自己问他吧。江湖险恶,裘姑娘行走在外,还是该当多长几个心眼。”

……

裘千尺确实有一颗与她外表相称的心。

当她走回到师青若身边的时候,风中还带着一点血腥味。

裘千尺一把拍开了面前的酒坛,以酒水洗了洗手,这才有些颓丧地坐在师青若的身边。

她也不知道为何,一日之内,这两个从绝情谷外闯入的客人,不仅仅是将外间的消息带到了她的面前,也打碎了一个编织两年之久的梦境。

这个梦境破碎的刹那,公孙止也从那个吸引她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个想要诱骗她武功、甚至是性命的恶徒。

她毫不怀疑,以公孙止从头到尾假装出来的柔情,若真到了撕破脸皮的那一刻,她必不能得到个好结局。

幸而她还没对公孙止情根深种,也还没真顺了他的讨好,嫁入这绝情谷中去。

“裘姑娘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师青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裘千尺沉默片刻,答道:“也没什么安排,无外乎就是离开此地,前往北方,去找我两位兄长去。”

她顿了顿,忽又问道:“关于我兄长的事情,师姑娘应该没有骗我吧?”

“当然没有。”师青若回答得很肯定。

裘千尺定定地望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我信你。那么师姑娘有什么安排?”

“大约还要在这绝情谷中逗留两日。”师青若回道,“正是为了这情花毒。”

“这情花毒怎么了?”裘千尺不太明白。

师青若指了指苏梦枕:“你也瞧见了,我的这位苏公子自小病弱,都说习武强身,在他这里也就只起到了点续命的作用,仍是病情日笃。哪知道,昨日误中情花之毒后,虽然衍生出了额外的麻烦,却让他不再犯那咳疾痨病了。不知道这情花能否以毒攻毒,压制住他的伤势,便打算在此地再多留两日。”

若是昨日,听到师青若的这句“我的那位苏公子”,裘千尺怕是还要联想到她与公孙止身上,如今却只剩了一片茫然。

裘千尺沉吟须臾,忽然咬了咬牙:“你帮我揭穿了公孙止的真面目,我欠你一份天大的人情,我自然是要还你的。我有两个消息可以告诉你,或许对于医治这位苏公子大有帮助。”

师青若顿时坐直了身子。

裘千尺说道:“我兄长早年间酒醉,泄露了一个消息,说他当年做了一件极为狠毒的事情……”

按照裘千尺的回忆,她那二哥裘千仞提到,在十几年前,他曾经打伤了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为的就是让大理的段智兴无法参与一场约定的比斗。

段智兴曾为大理边陲小国的皇帝,手握一门段氏武学,名为一阳指,而这一阳指不仅能以外放的指力击败对手,也有另外的一门独门绝技,用来打通筋脉,治疗淤积的内伤。

这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一旦段智兴用出了这门武功,就会折损他的大半修为,甚至影响到他的内功根基。

为此,他门下的人都极力保全着这个秘密。

裘千仞能知道此事,还是因为他暗中潜伏在大理,前去打探段智兴的武功虚实,却不料有了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

可惜,他打伤的那个婴儿,竟然并不是段智兴的亲生孩子,也没能得到救助,就已因铁砂掌造成的伤势而死。

师青若眼帘一动,“后来呢?”

“我兄长说,段智兴或许是因为没救那孩子心中有愧,后来出家做了和尚,改了那个一灯大师的法号,至于那个婴儿,也只能说他的命不好了。”裘千尺不知为何,觉得空气有些冷。

却不知在她身边,师青若已盘算着,得让裘千仞再多当几年戍边的苦力。

裘千尺继续说了下去:“我也吃不准,那位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到底能不能治好你的这位苏公子,但我看他应当中的是寒毒,或许能从一阳指的疗伤中找到点门路。”

师青若与苏梦枕对视了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知这条门路他先前应该不曾尝试过。

若是一灯的救命之法牺牲太大,再加上大理偏远,风雨楼的白楼之中并未刊载此法,也完全说得通。

裘千尺又道:“你们若要去找一灯大师的话,还有另外一桩事可做。一灯大师有个出自天竺的师弟,对于药理有着极高的造诣,不知道比之老字号温家如何,但起码比你们对着情花埋头研究要好得多。”

“我说完了。”她叹了口气,“若此行能成,你们也不必谢我,就当我是在报恩了。何况这消息的来路也不太合乎江湖道义……”

裘千尺又将目光在师青若和苏梦枕间逡巡了片刻,“除却报恩不算,就当是我羡慕二位感情极好,不想看到变成悲剧好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了下去:“他连骗一骗我都做不到骗到底,只一个情花就试探出了底细,反而是这位苏公子,在情花面前”

“不,你说错了。”师青若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裘千尺有些讶异地瞧着她的脸色,不知道她为何就这么严肃了起来。

师青若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认真说道:“你可以羡慕任何东西,唯独不能羡慕他会因情花而心痛,便是待我真心。我最看中的,也不是他从昨日到今日的表现,而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意。”

所谓情花,也不过是倾诉心意的契机。

“不错。”苏梦枕早已收起了红袖刀,乍看起来倒像是个略显病弱的公子哥,但说出的话却无端让人信服。“人永远不能将毒药控制下做出的举动,当作一个品评的标准,无论这毒药让人给出的回应,是真是假,都是如此。”

二人说话间相视一笑,显然对此早有默契。

这一笑,让裘千尺又抿唇沉思了好一阵,这才重新开口:“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走入另一个极端的。”

起码,她不会因为经历过公孙止的事情,便觉得再遇到一个男人,也得让他种上情花毒,才能判断出对她真心与否。

“我该走了,你们若是治病着急,也该……”

“还不急。”师青若摆了摆手,“你给了我们两条很重要的消息,我也不能全无表示。你若要去北方,不如先去汴京,和汴京那头的车队一起赶赴北方前线,怎么都要比孤身北上安全得多,也不会被拦在寨子外头。”

师青若快速写了张便签,交到了裘千尺的手中,“你带着这张纸,去迷天盟找人,如今暂代迷天盟事务的人,是我的养女,她看到这张字条,自然能知道要如何安置你。”

裘千尺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养……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