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用另一只手扯了扯校服领口,试图吸进更多空气,却怎么也驱不散胸腔里那团莫名且越来越沉的憋闷。
“杨一漪。”
秦东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她心脏猛地一跳,条件反射般“噌”地站了起来,膝盖重重撞在课桌下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上来写一下这道题的化学方程式。”
余光里,清晰地瞥见身后李毅洋用手肘捅了捅江勒寅,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副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模样,瞬间与食堂里那些模糊不清的议论身影重叠在一起,让她头皮一阵发麻。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把她和江勒寅绑在一起看,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
她捏着粉笔的手心瞬间沁出一层薄汗,走上讲台时脚步都有些虚浮,在黑板上落下的第一个字母就歪斜得离谱,却不知该继续。
“回去吧,以后上课要认真听。”秦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打断了她:“那张宇凡你来吧。”
几乎是同时,同学们立刻用眼神在张宇凡和江勒寅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此刻张宇凡已经沉稳地起身,他走上台从杨一漪手中自然接过了那截粉笔,条理分明地开始解题,而杨一漪低着头快步回到座位。
而台下的同学们像是目睹了一场大型吃瓜剧情,这一幕的信息素几乎要喷涌而出,孙笑笑都紧张的把橡皮都摁出一个月牙状…
老太奶!这是什么顶级修罗现场!?
还有东哥!你也太不懂事了!
怎么不叫江勒寅上台啊啊啊啊!
放学铃声尖锐地撕裂了教室里凝滞的空气,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片嘈杂的收拾声和解放般的喧闹。
杨一漪故意放慢了动作。
她慢条斯理地把书塞进书包,又仔细抚平卷起的书角,再慢吞吞地整理文具盒,最后把每一支笔都按长短排列好。
直到教室里的人声渐渐稀落,脚步声远去,她才拉上书包拉链,发出“嘶啦”一声轻响。
起身时,视线不经意扫过教室后门敞开的缝隙。
一个熟悉的身影斜倚在走廊尽头的窗台边。
残阳如血,泼洒进来。
江勒寅手里托着那颗熟悉的篮球,没有拍打,只是用指尖一下下地拨弄着球体表面的纹路。
整个空荡的走廊里,只有窗外夏末聒噪的蝉鸣。
杨一漪深吸一口气,拎起书包,走出了教室门。
几乎在她踏出门口的同时,那拨弄篮球的细微声响停了。
他转过身。
篮球被他单手稳稳托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异常分明。
杨一漪垂着眼眸,目光落在台阶,脚步却没有停顿,径直走向楼梯口。身后,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一步,两步。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带着实质的重量。
走到楼梯转角平台,杨一漪停下脚步,装作整理书包带,后者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
空气凝固了几秒。
“杨一漪。”江勒寅的声音终于响起。
她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正对上他的视线。
“最近食堂人很多。”江勒寅倚着冰凉的墙壁,目光落在她脸上:“端汤的人也总喜欢往人堆里瞎窜。”
杨一漪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真正想说的,但此刻她的心跳在胸腔里不规律地鼓噪。
短暂的沉默后,江勒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眸里汹涌翻滚。
“张宇凡…”他吐出这个名字,明明语气听不出褒贬,却让空气陡然又冷了几分,“他反应确实挺快的。”
“砰!”
江勒寅似乎为了掩饰什么,将篮球轻轻往地面一砸,又被他稳稳接住。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江勒寅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此刻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琥珀色的瞳孔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亮。
“下次如果你想来吃食堂,记得挑人少的地方坐。省得有人想‘表现’还要连累你被传闲话。”
话音刚落,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像一张无形的网,带着滚烫的的压力,等着她的回应,等着她解开那个他未曾明说却已昭然若揭的心结。
楼梯间的穿堂风似乎冻住了。
那句“连累你”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杨一漪强装的平静。
几天来的憋闷、被误解的委屈、以及此刻他那近乎审判的姿态,瞬间拧成一股灼热的怒气,猛地冲上她的头顶。
“被传闲话?”
她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