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颀长的身影漫不经心地倚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外的光,将本就昏暗的隔间切割出更深的阴影。

江勒寅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依旧疏懒,目光牢牢落在她身上。

“你是故意的?”杨一漪抬头。

“那你呢?”他反问,语气里带着对楼梯口调侃和发帖事件的意有所指。

“不是。”

她脱口而出,顿了顿,语气诚恳起来,“但这段时间我反思过,想跟你道个歉。我和朋友的一句玩笑话给你带来了困扰,不管有没有恶意,都影响了你的名声。对不起。”

江勒寅低低“嗯”了一声,气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个“嗯”意味不明,是知道了?还是原谅了?

杨一漪紧锁眉头盯着他,却读不出任何答案。

下一秒,他向前一步走进隔间,反手轻轻带上门。

那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像小石子投进心湖,她背脊瞬间绷得更直。

江勒寅没有再逼近,停在一步开外,依旧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隔间里光线昏暗,他的面容模糊,只有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我接受。”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不过…我也要跟你说句抱歉。”

江勒寅声调微扬,但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刚才场上……我也做得过分了。”

杨一漪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咳。”江勒寅的视线从她泛红的耳尖移开,似乎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用那种方式……也让你在全校面前难堪,有点冲动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他顿了顿,补充道:“周围人起哄是别人的毛病,我不该顺势而为。这件事,是我不对。”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杨一漪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人,会主动承认自己“过分”。

心里那点委屈和羞愤,奇异地被这句话抚平了一些。

杨一漪刚松了口气,就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不过杨一漪,”

江勒寅声调微扬,语气像在开玩笑,“你这反射弧长得能绕操场两圈现在才想起来和我说这些,我还以为你打算装失忆呢。”

杨一漪有些尴尬,随意扯了下嘴角:“之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合适的机会?是什么?”

他忽然笑了笑,往旁边挪了半步,手肘搭在堆着旧排球的架子上,“在食堂排队时突然鞠躬?还是趁我打水时堵在饮水机前?”

这话带着点夸张的调侃,杨一漪被逗得不自觉放松了些。

“总不能在走廊里大喊‘江勒寅我错了’吧?”

“那…倒不必。”杨一漪想了想,还是继续问道:“不过…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他忽然笑了笑,指尖在裤袋里动了动,“我要是真介意这点事,现在该堵着你算账,而不是站在这儿听你道歉。”

“可那些帖子毕竟给你造成了困扰。”她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辩解。

江勒寅挑眉,忽然往旁边挪了半步,肩膀轻轻撞了下身后的旧篮球架。

“哐当”一声闷响,吓得她睫毛颤了颤。

“嗯…困扰、确实也有。”

他看着她紧绷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大概是一群人天天拿这事起哄,害得我打饭都得绕着你们班走”

“毕竟谁想被围观吃红烧肉?”

杨一漪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刚绷住的嘴角又泄了点弧度。

这人总能用最吊儿郎当的语气,把严肃的气氛搅得稀碎。

“不过话说回来,”江勒寅忽然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促狭,“你倒是挺关心我名声嘛。”

这话来得突然,杨一漪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江勒寅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直起身拍了拍衣摆:“行了,这事翻篇。”

目光落在她脸上:“中场休息快结束了,同学。总不能让‘关心我名声’的好学生比赛迟到吧?”

他拉开门,走廊的光线涌进来,“杨一漪,调整好状态,可别在决赛cos吉祥物了。”

话落,他已经迈步出去,杨一漪却被那句“吉祥物”钉在原地。

心里像被小石子狠狠砸了下,又麻又尖锐他这话够刺,却准准戳中了她藏在心底的那点不甘。

远处传来主持人召集选手返回赛场的广播声,模糊地穿透隔间的门板。

杨一漪深吸一口气,重新覆上惯有的平静,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校服下摆,挺直背脊,推门走了出去。

回到赛场,观众席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聚焦。

杨一漪无视所有探究的视线,径直走向A组区域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