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情况?
第十二章 溺水
其实说起来,这样的拥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梦幻。小黑的怀抱很紧,出乎意料的不再使人觉得难以亲近,胸膛温热,只是那湿漉漉的衣衫下伶仃的肩骨硌得我僵冷的脸颊生疼,身下又流淌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性命堪忧,实在算不上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不知道这样亲昵的动作到底持续了多久,仿佛仅仅是一晃眼的事,又恍若像是一辈子。只知道小黑最后终究是放开了手去,离了我的脸三寸之差,被水浸染得黑漆漆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定定盯着我,那是干净而澄澈的目光,不带一丝别样的轻佻和旖旎。
我就算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这么仰头直视,又觉得一双眼睛因为方才的惊惧而瞪得酸疼,只能很没骨气地垂下眼去,掩下了因激动而微红的眼眶。又不甘心垂头看水,只挑着眼角瞟着他淡颜色的唇,愈来愈觉得小黑的唇虽薄,但却出乎意料的分明好看。或许是因为美色在前,连方才离开怀抱时心头涌起的几分怅然所失也逐渐消逝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仿佛感觉到小黑他线条冷冽而流畅的下颔似乎轻微的一动。
那一瞬间,我险些以为他要就此吻下去,正在心里慌乱地思量着应该如何表现自然地应对时,却感觉他的脸在离我鼻尖约莫一寸处时骤然地停了下来,我正满心疑惑时,却听闻小黑在我头顶之上却是倏然轻声笑了。
我怔了怔,突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正当要恼羞成怒地炸毛时,忽的感觉小黑突然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发,似乎直要把我前额沾湿了的几丝乱发全抚到后头去才罢休,仿佛全身酝酿着的气急败坏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消逝,我努力几分,也再提不气来。
见我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小黑却又莫名其妙地仿若劫后余生一般,叹了口气与我轻道,“没事就好。”
我以为他是在说自己,便点了点头,且当作应和,然而看着他与我相似的神情,终于醒悟过来,“小黑,莫不是你方才以为我溺了水?”否则如何会那么出乎意料地紧张和亲近。
小黑的面色微动,语气有些疑惑,“那是?”
我瞧了一眼手腕上缠绕着的一线绿油油的水草,“唰”的一下霎时涨红了张脸,待终于明白过来情况时,话语间不禁有些尴尬,“……我还以为是你溺了水。”
“……”
小黑突兀地别过脸去,抿着线条好看的唇,再不复言语。我好奇地探头过去时,只依稀瞧得他原本白皙的耳根处透露出些许粉红的颜色。
他果然是在害羞呀……
我放下心来,笑嘻嘻地用他方才的话打圆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而就这么傻乎乎地笑着笑着,忽然之间又有些愣神,仿佛尚处在初梦未醒的恍恍惚惚之中,只乍然住了笑声,不确定地朝他问道,“诶,这是梦?”
“差不离。”小黑显然曲解了我的意思,一边屈起了修长的指节,自然地擦下了我脸颊边上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一点泥泞痕迹,一边耐心说道,“这应是幻境,应该是通过某种媒介所筑起的屏障。”
果不其然,还是那个女大夫给的香料里头出了古怪。
我索性也先抛下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小心思,不去加以解释,只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转头对他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总不可能在这鬼地方待上一辈子吧?”
方才我在那水底下七拐八弯地绕了一些地方,倒也瞧了个分明,这里四面环山,没有平地,水势虽不算迅猛,但也算不得平缓,有的地方时而有不大不小的漩涡。而我们身处的地方除了山便是水,连根花花草草都无,且不说如何在这一望无涯的水里找到可逃脱的边际,便是真的找到了,也无从借力上去,简直是个名正言顺的死地。
小黑微不可见地退了几分身子,又把我揽过来些,以让我在浮木边上能占据更大的位置,这才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大抵是要等到那香焚尽。”
我默默估算了一些方才铜炉里头香料的用量,寻摸着大概还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完全消散殆尽。算来也不长不短,只要如今一直这么风平浪静下去,虽然底下依旧被水泡着,但眼前有山有水有小黑,这泡在水里头的半个时辰……大抵也不算太难熬。
然而或许是上天都容不得我这般偷闲的心思,我心里刚起了这个念头,面前便是一阵迅猛的风浪袭来,我闷头撞到眼前的浮木上,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河水,险些从浮木上栽了下去。
而风浪显然还未结束,还来不及喘口气,便一阵又一阵地突兀袭来,一下打翻了我们险险依傍着的浮木,感觉到身下本普通的水流突然开始变得湍急无比,险恶非常。我刚大声对小黑惊呼了一句“小心”,便和小黑一道儿随着水流急急漂浮而去,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身边触及到棱角分明的石头,割得手臂边上的衣衫层层撕裂,又深深地刺进皮肉处,刺疼无比。
本就不算清澈的河水因为风浪而搅得愈发浑浊,我着急忙慌地重新屏着气息,双腿因浸泡了过久而渐渐失了气力,身子逐渐自然下沉而去,迷糊惊惶间感受到有人伸手护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一捏,表示安心。
我心莫名一暖,顺从地摸索过他的手,借力向上浮去,总算脱离了被动的场面。眼前的风浪迅猛,盘旋的漩涡湍急,我毫无目的地拖着小黑的手并肩向前游进,只盼望能重新找到一块浮木,好拖过这半个时辰的时间。
忽然感受到手下受到的几分阻力,我疑惑地回头眯着眼向后看去,却见沉在水下的小黑莫名其妙地轻轻地放开了我的手,而自己却在原地滞留不前,水波荡漾下只看得到他长长的衣袂顺着水流飘忽着,仿佛在倒退一般。
第十三章 一吻天荒【积分过万加更】
我心下起疑,还以为他是没了力气前行,于是对他艰难地弯起一个放心的笑,以示我还余有空档气力。回转过身正欲重新拖着他继续前行时,却意外地瞥见他身下的脚踝处缠绕着一条黑糊糊的物什,正随着湍急的水流狂乱地舞动着,宛如魔障了一般,越缩越紧。我近眼看时,那被缠着的那圈脚腕显然已经红肿了起来,已被深深勒进了几厘有余。
水草。
我面色微变,心下一冷,仿佛乍然失足跌落到了冰窟一般。这是我最畏惧的情况,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便发生在小黑的身上。经过方才那场乌龙便已经知晓,那底下的水草韧性非常,若要想挣断,恐怕得费上大力气,何况现在是在我们两人都已然气息奄奄的情况下,逃脱便愈发显得艰难。
我别过头去,不敢去看小黑的表情,生怕那厮会真的给我一个俗套的“舍生忘死”的表情。
垂下的目光触及到他的腰间,我胡乱地摸索到小黑腰上别着的刀,努力接近些,奋力拔了出来,又任着身子沉下了些,原想尝试着斩断,然而未曾想小黑的刀本就沉重,再加上方才挣扎时又耗费了大半体力,这时候身在水下,如何也使不了力气挥去。
小黑被水草纠缠在水底下,根本无法上去换气,而在水底下的时间拖得越长,他便越要危险,这半个时辰又怎么好拖得过去?
我皱了皱眉,只觉得齿间都在发颤,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将刀收回了他的刀鞘里头去,又微微露出些冷冽的刀锋,咬着牙贴着那薄如蝉翼的刀刃割破了指尖,缓缓溢出的血液很快被水流冲刷稀释,冰冷的水迅猛地渗进刚割开的一线伤口里头,仿佛是又一场的苦痛折磨。
顾不上喊疼,我咬紧了牙根,将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往水草其上一贴,口里飞快地念了个决,却未曾想过此时自己身在水下,嘴刚张开,便是一大口冰冷的河水灌进去,我猝不及防呛得差些破了功。
幸而口诀已然在这一瞬尽数念完,隐隐约约只瞧得眼前血光大作,直直冲破了水面,溅起约莫半尺高的水花,仿若星子。而箍在其上的水草在妖冶的血色光芒笼罩中逐渐萎靡收缩起来,露出了小黑脚腕上的一圈慑人的淤青,但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松出了一口气来。幸好来得及。
一直觉得我身上附着的花神能力废柴,也固执地把“无能”认为是族人灭亡的原因,未曾想此时却还能帮得上大忙,也总不算是个拖累。我弯弯唇,扬起脸来,想朝小黑功德圆满地笑,然而却缓缓地松开了咬得酸麻的牙根,仿佛一时间松懈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就此沉沉地跌了下去。
冰凉刺骨的河水大肆地充斥着鼻腔和口齿里头,仿佛是一场铺天盖地的网,毫不留情地笼罩着全身各处,闷得人刻骨挠心的难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莫不是真的要命丧于此?我回复些许理智来,重新奋力把牙根咬得死紧,脑内依旧是清醒的,只着急地想要挣扎浮出水面,然而四肢此时却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只不听话地直直往下坠去,逐渐在强大的水流压迫间喘不过气来,而憋着的气息也逐渐低落下去,微弱如无物。
迷惘中耳边听到一阵行进的飒飒水声,冰冷的水浪一阵又一阵地打到我的脸颊上,我迷迷糊糊地本能伸手去挡,却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而后感觉到似乎有人伸手死死地撑住我的后脑,隐约还能感受到一根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被冲刷得凌乱潮润的发间轻柔而有力地穿行着。我还未来得及回头去看看他的脸,然而却被轻缓而不容置疑地扭过下巴去。
是谁?小黑?
我刚睁开眼睛去瞧,唇边就仿若紧紧地贴上了一抹别样的温热,又轻柔地撬开了我险些要咬倒了牙的冰凉唇齿,脸颊依稀可以感觉得到他轻轻抵着的鼻尖。
覆在唇上的吻并非如同预想中的灼烈霸道,也感受不到丝毫挑逗的情.欲所在,仿佛在认真地对待一件上好的羊脂白玉。这个吻似乎辗转缠绵着持续了许久,我不自觉地仰起头,生涩而笨拙的回应着他舌尖的缠绕,青涩异常的辗转吮吸间,隐约感觉他轻轻地自口腔渡过一缕兰草的清雅气息,如同四月初开放在枝头的杏花,温稳而清润。
接收到的丝丝缕缕的气息虽然并不浓厚,却霎时平稳了我在水底下的呼吸,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我本应有千万惊慌失措的话语,想要呼救,想要哭诉,甚至想要恶言恶语地咒骂那个女大夫,却在此时统统彻底地消失在封住我声音的唇舌间,只余了一双瞪大了的眼睛,仍在不可置信地瞪着这张离我只险险余有半寸的清冷淡漠的眉目。模糊不清的水雾搅动升腾间,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熟悉却又陌生得可疑。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大抵还是个春梦。或者说,这只是死前的幻觉?
身下的水仍是冰凉的,冲刷着每一处温热,然而全身上下仿佛却有一线热流从其中流转而过,又有如千虫万蚁在不停地啃啮噬咬,酥酥痒痒的,触不着抓不了。单薄的唇上的吻愈发娴熟而炙热,而身体也逐渐变得滚烫起来,软绵绵得仿佛身处云里雾里一般。
脑内一派灼热的混沌间,隐约可见水底下潋滟的银白色光晕,迷幻而纷扬着,感受到他的手轻缓地托住我笼罩在肥大衣裳下的腰,掌心的温度如往常一般的妥帖,带着安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