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说罢,她便如一阵飓风般冲过去,死死地掐住了老板娘的喉咙,渡过精气,听得她的喉咙里无力地“呜”了一声,而后便垂下了头去,面容俱毁,不消半晌已干枯如柴。

她冷笑一声,一撒手,丢下了老板娘的尸体,正欲回去渡些灵气给小和尚好让他早些清醒赶路,然而一转头,俨然是他直身坐在床榻上,清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狰狞血腥的一切,还有她的脸。

不知他已经醒来多久了,是否已然看到了她暴戾的一面,她心里霎时没有底起来。

她刚才与恶形恶状的老板娘对战时丝毫没怕,然而被他这么一看,却是真的怕了,只把方才掐过老板娘喉咙的手背过身后,怯怯地探问道,“小和尚……?”

他没有回声,只僵着一张好看的脸下了床,连鞋也没有穿,直接光着脚,踩过了老板娘遗留的血迹和一边的灰烬,深一脚血红浅一脚漆黑地走出门去了。

她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解释,只颓然地跌坐在了方才小和尚坐着的地方。

她有种预感,她要失去她的小和尚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小和尚似乎是有意地避开她一般,再也不给她传送任何讯息,甚至她有意去找时也只能寻个他驻留过的踪迹,再也见不到他的人影。

她委屈,她愤恨,她怨念,然而却还是无可奈何,甚至连缝个破布偶扎他小人都不忍心。

好不容易在普陀山山口守株待兔一般地等到他,待她红着眼睛把事情缘由全诉完之后,本以为虽然以后可能再无联系,但至少能冰释前嫌。可未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哦,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也不要到这里来了。”顿了顿,他又加上了一句,“我不想见到你。”

她也是有脾气的,这般低三下四地解释已是她的极限,被他这么一挡,便负了气来,愤然离去,转过身又红着小兔子一般的眼睛留下了一句狠话,“我记住了!我对你也一样!”

这般的狠话放下时如拿刀剜自己的心肝肺还要难受,她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殊不知在她离开后,焕月已忍着心底的难受,直直朝着山门口打坐着的已融入身边的古木一般的太虚老和尚跪下,一连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头,“师傅,徒儿已然按照您的教诲赶走桑枝,此后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请您不要对她下手……您方才也听到了,桑枝她并不是故意杀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徒儿。徒儿日后定当好好研习佛学教理,再不会动红尘之念。”

太虚何等老道,怎会看不明白自家徒儿心中存着的的执念,但见徒儿已然这般坚定,他的根基尚且不问,如果再步步紧逼只怕会乱了自身的道行,只阂闭着眼睛点头,当作是应下了。

心里的大石头已然落地,焕月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去。

身后的太虚睁开眼睛来,望向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掐指一算,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这个徒儿……到底还是放不下。

……

寺里新进来的两个小沙弥还未褪去在外头生活时的欢喜劲,只趁着师傅和师兄还没发现偷着懒躲在角落里聊得热火朝天,其中一个遥指着远处那个打坐着的粗布袈裟的和尚在叽叽喳喳,“看,那个师兄手上怎么还拿着一朵扶桑花?诶,还是开败了的!”

另一个似乎知道些其中的内情,忙压低了声音回答道,“那是焕月师兄,听闻师兄们说以前这是寺里最有潜力的一个弟子了,只不过听说前段时间出去与人超度时染上了疯病,回来后便疯魔了一般,拿着那枝扶桑花如何也不松手。”

“呀,竟然还有这等事,连焕月师兄这般的人都会遭此变故,那么我们……”他骤然想到自己的前景,不禁有些迷茫和忧愁,一时间竟有些迷惑家人把他送到这寺庙里来修行到底是错是对了。

“嘘,小些声,”那个小沙弥竖了一根食指在唇边,似乎很是警惕,转而看四周没有动静,又倾数说道,“近日听人说,焕月师兄似乎好些了,只每日每日地在那里打坐修行,师傅疼爱他,便腾出了一块地方供他清修养病……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别打扰焕月师兄修行了,免得被师傅师兄们发现了,可是要挨骂的。”

“是,是,赶紧走吧,咱们晌午还要受戒呢,受戒以后要走的路程可多。”

那个小沙弥此前说八卦的时候扬眉吐气,此时一听到受戒,立马语带怯怯起来,“是啊,听说受戒挺疼,我有点怕……”

另一个小沙弥豪气万千地拍了拍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不用怕,师兄们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

“说来也是……”

两个小沙弥的话音随着飘忽的轻风逐渐消散不见,在蒲团上盘着腿端坐着的焕月缓缓睁开阂闭着的眼来,先是回首宽容地笑看了一眼那两个咋咋呼呼的小沙弥远去的身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头上的香疤。那时候刻骨的疼痛,到现在居然在记忆中已然不清晰起来。

他转而垂首,温柔地看着手上拈着的那枝有些败落但依旧未凋零的扶桑花。

那日还是师傅提醒他,那扶桑花蕊中的圆珠虽然已然裂痕遍布,但终究是没有完全裂开,元神尚未完全散尽。他如果能够以接下来的时间潜心修行,终有一日可以修复好她残损的元丹,虽然这仅仅是一个不确定的方法,他却仿若在其中看到了莫大的希望。

只要有个这样的盼头,哪怕此中的岁月有多长,相思有多苦,他都愿意去尝。

【明月别枝】完,下一卷【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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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画皮

眉娘已经许久未出门了。

说这话并非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如今表现得这般的安分实在太过蹊跷。说起来,自我来灵栖起,眉娘便一向是“神出鬼没”的代名词,晌午或许见到她还在房中小睡,过了几个时辰就提溜着她那个精雕细琢的骨瓷酒壶儿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然后便是几天几夜的不归,至于她滞留的地点……或许在风月楼,也或许是大漠北,更或者只是跑到附近的荒郊野岭上去看月亮。连一向秉承“来无影去无踪”准则的清风提起她,都要自叹弗如。

而近日,她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经常闭着门就是大半天不出,我与邱五晏皆习惯了她不在灵栖时的模样,而她又没有什么别样的动静,好几次做饭时都差些忘了她的份,引得好几次手忙脚乱鸡飞狗跳。

因为眉娘不常下去与我们一道儿吃饭,于是每次都是由我送早中晚的吃食到她房里,然而几乎每次去时,都能见到她痴痴地对着一轴画卷失神,脸上出现了一种为了守护心头珍宝而顽固到痴狂的神情。

我有幸见过一两次画卷的正面,画上面是应是个男子,虽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容貌,但身上的那身华丽的盔甲总是没看错的。画轴中的男子一袭青碧色的战袍,横刀策马,瞧着那气势倒是英武得很。然而我仅险险瞟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眼来,埋下头去挽着袖子为眉娘布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心中却忍不住还是有些疑惑。

画上的那是谁?眉娘喜欢的人吗?可是却似乎从未在朝花镇里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过朝花镇里头出过这般鲜衣怒马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正思量着,身后突然传来“咚”得一声闷响,我以为是柜上的什么物件落了,回头看去时只见竟是刚才还神色如常的眉娘跌坐在榻边,玄色的裙摆在花纹华丽繁复的波斯地毯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艳色诡谲的大丽花。

“眉娘!”我一惊,忙丢了手中的筷箸,急急跪下吃力地扶起她到榻上,见她紧紧地阂闭着双眼,口中叫着什么,我以为是他又在头下枕了几件较松软的衣服,小心地就着碗沿喂了几口温热的水进去,“眉娘,眉娘,您还好吗?”

水根本无法入喉,还来不及喂进去,便尽数又从嘴角边上流了出来,浸湿了枕在头下的衣裳,我唯恐让头下受风凉,便不敢再喂,只忙拿了一边的帕子拭去水迹,却忽见她指尖用凤仙花汁染得嫣红的指甲上有一块突兀的白,大概是被什么东西刮蹭掉了颜色还未来得及修补上。

本是个极小的地方,并不足挂齿,我却不由自主地死死盯着那抹白色,眼皮不知怎么的骤然一跳,便鬼使神差地用手上沾了些许水的帕子用力地擦去涂在上头的蔻丹,只见湿帕所经过的地方皆是一片病态的惨白,甲面轻薄而脆,毫无正常人所应有的血色。

我看着素色帕子上沾染的艳色蔻丹,惨淡似血,一瞬间心跳险止,随即又抬眼看去。

此时近距离看她,我这才发现原来眉娘脸上的妆已经日益变得如此浓了,远看时那精致浓丽的眉目原来也要靠黛笔和胭脂来维持,虽然五官还是美的,却总让人感觉宛如一张美艳的画皮覆在其上。

事到如今,便是迟钝如我也能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只不住飞奔出去,一边劝慰道,“眉娘您先在这歇息一会,我这去叫邱五晏!”

一炷香后,我屏息静气地待急急赶来的邱五晏凝眉把过脉后,连忙迎上去问道,“什么情况?”

他缄默了一会,眸光微黯,口中轻轻地低叹一声,“眉娘她……”

我正提心吊胆地缓着一口气,待他继续说下去时,然而那厮却骤然扬起眉来,旋即很是轻描淡写地朝我轻松笑道,“眉娘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受了风寒而矣,多休养几日便好了,我过会儿忙完手头上的事便与你写个方子,等晌午过后阿若你去薛记药铺那儿走一趟,按照方子上列出来的抓几副药便是,别瞎想了。”

然而我这次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再轻易被他拙劣的伎俩蒙骗过去,隐隐有些愠怒,“邱狐狸,你别唬我,你只有在说谎的时候才会说那么多有的没有的废话来解释。你便实话与我说吧,眉娘她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