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势如此隆重,引得众人?私下里议论起来。
有说今日宝殿走水是?有人?故意为之,有的则觉得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 元兴帝能在这么晚还叫大家过来, 显然?是?有要事宣布。
果不其然?, 元兴帝在主位上缓缓坐下, 开口道:“朕叫诸位前来, 就?是?想说说宝殿走水一事的调查结果。”
“经徐总领与寺中僧人?调查得知?, 宝殿内总共有二百五十六个烛台。原本每个烛台都应有防火罩保护, 然?而今日突然?坏了一个。”
“据僧人?所言, 以前也有过防火罩损坏之事,并未引起走水,所以这次也没有太当?回事。谁知?突然?地?震,烛台不慎摔落,这才点着了地?毯, 最终导致佛像底座被烧损。”
“从这些证词来看, 此事的确是?一场意外。”元兴帝说着, 话风突然?一转。
“然?而,今日乃是?浴佛节,防火罩偏偏在今日损坏,偏偏正好掉落在易燃的地?毯上,又偏偏在今日地?震。种种迹象实?在可疑,朕怀疑存在有心之人?可以为之。”元兴帝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扫向堂中众人?。
“所以,朕想问问诸位,从事发到现在,可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或者可疑之事?尤其是?在徐总领率朱衣卫调查的那段时?间, 可有见到任何人?私下接触交谈?”
元兴帝负手而立,语气慢悠悠的,其中威严却丝毫不减:“今日之事毕竟是?皇家和朝廷对?不住慈云寺,朕决不允许有心之人?逃过法网。还望诸位多多配合,知?无不言。”
元兴帝此番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纷纷沉默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硬要说的话,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内人?是?肯定见过不少的,只是?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元兴帝生性多疑,此事满朝皆知?。若是?自己无心说的哪句话引起了元兴帝的怀疑,自己岂不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但若是?不说,万一自己看到的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其实?是?关键证据,到时?候被元兴帝得知?自己有意隐瞒,犯下欺君之罪不说,这样岂不是?更加显得自己做贼心虚?
不管说还是?不说,都有可能把自己给卷进去。
众人?一阵头疼,然?而谁都不愿做那只出头的鸟。
见阶下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元兴帝眉头一皱,愠怒道:“怎么?莫非各位从始至终都待在房间歇息,竟无人?踏出房门半步?”
贺听澜一副快紧张死了的样子,不断地?搓着衣襟,身?体不由自主地?晃来晃去,引得身?边几名官员纷纷侧目。
甚至连元兴帝都注意到了几乎站在最远处的贺听澜。
“贺主事何故如此局促不安?”元兴帝朗声问道,“可是?看见了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无妨,有朕为你做主,尽管说便是?。”
贺听澜浑身?一激灵,慌慌张张地?走到法堂正中,在元兴帝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结巴起来:“陛、陛下,微臣在一个时?辰前去上茅房,确实?看见有人?交头接耳……”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贺听澜。
傅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阿澜这是?干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不管说什么,只要话语中提到某个人?就?相当?于在说“他?很可疑”。
在朝中根基未稳就?给自己树敌,此事做得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不过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事实?,傅彦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贺听澜别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元兴帝似乎对?贺听澜的话很感?兴趣,立刻问道:“是?何人?,你可看清楚了。”
“回陛下,其中一人?是?僧人?的穿着打扮。微臣不认识他?,只记得那人?大约十五六岁。”贺听澜老老实?实?地?说道。
“而另一人?……另一人?……”贺听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低下了脑袋。
“但说无妨。”元兴帝道,“只要爱卿知?无不言,朕就?能保你安然?无恙。否则的话……”
“微臣不敢!”贺听澜连忙道,“微臣自然?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另外一人?正是?七殿下身?边的内侍,微臣还看见,那名僧人?给他?塞了一包东西。至于是?什么,微臣离得远,没看清。”
“哦?”元兴帝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毛,侧头看向赵承安。
然?而还没等赵承安回话,李皇后却坐不住了,站出来着急道:“陛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事发之后直到现在,安儿除了去见陛下之外,一直都与臣妾待在一起。况且他才十四岁,怎么可能与宝殿走水一事有关?”
“皇后莫要着急。”元兴帝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冷静,“内侍与僧人?说话有很多种可能,朕又没说此事与安儿有关,还是?先?听听那两名当?事人?怎么说罢。”
说着,元兴帝大手一挥,吩咐庆忠去将赵承安身?边的那名内侍和给他?东西的僧人?都叫了过来。
谁知那名叫善全的内侍一见到元兴帝,立刻跪下来请罪道:“陛下恕罪,一个时?辰前,这位小师父的确给过奴才一包药,说是?二殿下让送的。奴才自知?宫里的规矩,凡是?给主子用的药必须经过太医检查才能用。但是?奴才那会儿没找着太医,就?只好先把那包药放下了。”
元兴帝随即转头看向那名小僧人?,询问道:“小师父,那药当?真是?二殿下叫你送的?”
“阿弥陀佛,正是?。”小僧人?说道,“地?震时?,二殿下不慎摔青了腿,就?朝小僧讨要了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殿下还说看见七殿下也摔了,就?托小僧再送一些给七殿下。”
赵承平没想到自己随口关心一句竟能惹得元兴帝如此在意,也连忙走上前说道:“父皇,儿臣想到七弟从前过得艰苦,或许是个有苦只知往下咽的性子,担心他?会硬忍疼痛,这才托小师父给他?送了药膏。若是?此举有不妥之处,还请父皇责罚。”
“皇儿无需自责。”元兴帝笑着说道:“你身?为兄长,关心幼弟自然?是?好。朕看见你们兄弟二人?相亲相爱,不胜欣慰。”
赵承平行礼道:“父皇谬赞,这本是?儿臣分?内之事。”
“此事虽与宝殿走水一事无关,但贺主事知?无不言,还是?值得嘉奖的。”元兴帝道,“诸位还听见或看见了什么可疑之事,尽管说出来便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贺听澜开的头,其余人?也纷纷提起自己看见的事情。
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也没有给宝殿走水一事提供出什么证据。
一切都还是?指向今日走水一事确实?是?一场意外。
只能说是?碰巧赶到这了。
于是?走水一事便就?此宣告结案。
元兴帝再次郑重地?向慈云寺众僧表示了深深的歉意,并承诺会拨银修缮宝殿,再号召群臣为慈云寺捐善款。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虽然?最终证明并非人?为,但大家仍旧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