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那满满的一面石壁上,有无数的人工挖成的浅浅的洞穴,每一个洞穴里,竟都有一具骷髅!那些骷髅有大有小,都是站立的姿势,身上还穿着衣服,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被铁链绕着四肢骨架,固定在石壁上。

“那一面也有!”刃玉转过身,便发现两面石壁上都是相同的景象。饶是他胆子够大,也不禁心中发凉。

楚律在原地站了一瞬,弯腰拾起了火把重新点着,负着林小容走近石壁,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才转头对林小容说道:“不要怕,这只是干尸。看这情形,我们怕是到了苗地。”

林小容头也不敢抬,嗫嘘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说:“在下从前在西境从军时,曾听说苗地东北有一个部落,名叫纳塔,他们的风俗与我大离不同,人死后不入土埋葬,而是在洞穴中逐渐风干。据说他们认为这样人死后便可以去侍奉他们的神。看这些干尸有老有少,身上也没有伤痕,多半是自然死亡后固定在此处,因此在下猜测,我们应是无意中闯入了纳塔部落的地盘。”

虽然这景象还是十足恐怖,不过有了解释,林小容心中便没那么怕了,她问楚律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走下去?”

楚律想了想道:“若真是纳塔部落,倒可以过去。如今苗地东北一带的部落都算是我大离的附庸,那里与离人多有通商,民风开明,应当没有危险。”

“那我们赶紧走吧。”林小容不敢再看那石壁上的景象,连忙催促。

楚律轻轻掂了一下林小容,把她背得更稳当了些,才对刃玉道:“继续走吧。”

“哼。”刃玉一扭头转身,又在前面继续开路。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洞中的溪流再次汇成小河,前面终于又有了亮光,三人终于走出了洞口。却见那洞口外,就如同一斧头劈在山峰之间,是一条极为狭窄的苍翠山道。

顺着山道又走了一阵,路渐渐变宽,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极为开阔的绿色山坡,坡上都是翠竹,破上坡下高高低低的建了些房屋。那些房屋风格与离国民居迥异,似是木屋石顶,窄檐平房。山坡下是一片如平原般开阔的谷地,里面镶嵌着一面几乎望不见尽头的碧蓝色湖泊。

此时天空很高,日正当中,万里天晴,坡下那清澈的湖泊光洁如镜,湛蓝色湖面上映着片片雪白,倒不知是那天上的洁白云朵,还是远处高山顶上的积雪。忽的又一阵清风吹过山间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又荡起无数绿涛。此情此景,倒让人忽然惊疑,是否此地就是那世外桃源。

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山坡上愣神了片刻,才继续往坡下人家走去。刚走到半山坡,忽的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问道:“远方的客人们哟,你们从哪里来?”

那声音清脆好听如黄鹂清唱,语调婉转如同山歌嘹亮,一听便让人多了一份好感。三人定睛去看,就见一个少女,头缠绣花布帕环佩叮当,身着彩色大襟百褶中裙和墨蓝色长裤,背着一只箩筐从山坡下远远走了过来。

楚律抱拳朗声道:“这位姑娘,我们是过路的离国商人,我们的船在离江上撞了暗礁沉没了,只我们三人逃上岸,穿过一个山洞,便到了这里。”

楚律说话间,那少女已经走近三人面前,林小容这才看清了她的面貌。那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带着微笑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清新美丽的就像高原的早晨格桑花上的第一颗露珠。她的衣裙是以红、蓝、绿为主的彩色布块拼接而成,脖子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银质项圈,充满了古朴的民俗味道。

那少女走到三人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摇头对楚律说道:“你不是商人,咱们寨子里过往的商人我见过的,不是你这样的气味。”

三人都是心里一惊。这少女看来天真美丽,却竟然如此敏锐。林小容连忙开口道:“他的确不是商人,我才是。我们确实是在离江上遇险才逃到了这里。”

那少女看了看林小容,点了点头,道:“原来这样。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容犹豫了一瞬,仍是谨慎答道:“我叫作林小容,那位是我的随从,叫小玉;这位是……”她指了指楚律,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楚律抢先道:“在下名叫楚天,这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她平日里做生意,在下跟随照顾她。”

林小容在心中默默的吐了一口血。假名可以乱取,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但是此刻她也不能跳出来说“我不是”,徒然引起别人怀疑,只有默默吃下这哑巴亏。

却见那少女转了转眼珠,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拍手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只听她语调轻快,面上两道眉眼弯弯,“这位姐姐是商人,两位哥哥都是姐姐养的!啊,下次古吉大叔再说我没见过‘吃软饭的’,我可要反驳回去!”

噗!不知道那两位心中是什么想法,林小容的心中反正是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刃玉靠她养……咳、好像也没错;但是,楚律……

还不待几个人有所反应,忽然远远的又有一个布衣少年骑着一匹棕色骏马由坡下向他们奔来,那少年穿的却是离国服饰。他在山坡上便远远的喊道:“芸萝,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阿爸等着你吃午饭呢!”

那少女闻声回头,大大的银耳环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她脸上刹那间便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脸:“承添哥哥!快来哟!咱们有客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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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看清那由远及近的骑马少年,林小容又是一愣,心中暗想今日怎么尽碰上些出色人物。

眼前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眉毛浓密乌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年纪尚轻,但脸上已是看得出棱角渐渐分明,将来想必也是位俊朗的阳光青年。

那少年倒是颇为有礼,到了几人面前,他一跃娴熟的跳下马匹,抱拳道:“几位客人,在下谢承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

楚律此刻还背着林小容,他与那少年回了个礼道:“见过谢兄弟,在下楚天,这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她右脚踝伤到了筋骨,急需医治,不知你们这里可有大夫?”

那少年闻言咧嘴一笑:“客人们来的正巧,正有位医术极高明的大夫在舍下做客,几位快随我来。”说着他也不啰嗦,牵起马转身引路,芸萝背着竹篓走在他身旁。楚律背着林小容,和刃玉连忙跟上。

那名唤谢承添的少年和叫作芸萝的少女在前面并排带路,几人沿着山坡往下走了一段,左拐右拐,就到了一座院落前。那院子外面用竹篱笆围起来,院内铺着石板小径,通向一栋二层竹屋,竹屋的围墙全是粗细均匀的竹子一根根垒起,房顶是薄薄的石片,屋檐狭窄,房屋四角弯弯的吊起。

那少年一踏进院子便叫道:“阿爸,段叔在屋里吗?有过路的客人受伤了!”

然后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略带着沧桑却不失温雅的声音,问道:“哪里来的客人?”

说话间,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推开竹门,从屋内走了出来。那男子与谢承添长得倒是很像,虽然鬓角斑白,有了些年纪,却仍有一身平民布衣掩不住的儒雅气质,显得很是清隽。

谢承添拉着芸萝走上前几步,指着林小容三人道:“就是这几位客人,那位姑娘的脚踝受伤了,阿爸,段叔呢?”

“我在这里。”说着又有一名三四十岁模样的青衣男子走出屋来。

“段大夫!”林小容一见那后面出来之人,就立时叫了出来。不能怪她大吃一惊,只因那青衣男子,她竟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去年她初来乍到之时,在临阳给岳梦影一行人治过病的神医,号称“阎王敌”的段轻衣。她真没想到在这山野之地,也会遇见认得之人。

段轻衣望着林小容,脸上表情颇有些迷惘:“这位姑娘是?”

也不怪段轻衣一时认不出林小容,上一次他们相见之时,他一直在为岳梦影的病忙进忙出,林小容当时也不过匆匆露了几面。

“去年春天,我曾经有幸与您有一面之缘,”林小容解释道,“当时我跟随……凌岳山庄的岳庄主路过临阳,见过您。”

“哦!”段轻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就是凌岳山庄的三庄主?后来我听岳庄主信中提及过,我记得姑娘姓……林?”

林小容扯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敷衍笑容:“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三庄主了,我后来自立门户,做些小生意。”

“原来如此,我倒未听说。”段轻衣也不知怎么理解了这中间的种种,只见他点了点头,往林小容右腿上扫了一眼说,“姑娘受伤了?既然是岳庄主的朋友,还请入屋内,待我仔细看看伤口。”

林小容突逢旧时故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便猝不及防,任由那与心中旧人有关的旧日往事浮上了心头,面上微有些黯然。

楚律把林小容轻轻放在竹塌上,段轻衣挽起袖子,轻轻按压触摸林小容高高肿起的伤处,楚律与刃玉都在一旁站立等待,楚律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刃玉却是紧张之色浮于面上。等到段轻衣检查结束,刃玉便迫不及待追问道:“先生,怎样?”

段轻衣摇头道:“虽然伤处在水中浸泡过久有些凶险,但所幸骨头断裂之处干净利落,我开个方子,内服外敷,自然能够痊愈。不过伤筋动骨,怕是要两个月以上方可见大好,这些日子尽量少些腾挪移动,以免落下后遗症。”

楚律在一旁接口说:“那么还请段先生尽快开方子。但还需请教,不知我们应去何处抓药?”

林小容被挽起衣摆看伤时,那位谢承添的父亲已经背转了身子避嫌。听到楚律发问,他在一旁回道:“从这里往西南一百多里有个乌日镇,是纳塔人聚居的中心,那里有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