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曾经多次告诉她,什么也不必担心,他一定会回来。如今想来,也许对于今日会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是一无所觉。
她从前常常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细想起来,她才发现,其实楚律比她明白得多。在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许就已经预见了现在的情形,又不愿说穿了徒惹她担心,才会一再的反复暗示她放心。
既然如此,她只有相信他,并且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文章开头结尾最重要,重要引起的重视的结果就是还剩没几章就完结,但我华丽的卡文了。杯具 ><
本来说隔日更,但周四也许更不出来……先打声招呼 >< 我尽力而为。
暗战
秦国,颖都。
半空中的硝烟犹未散去,昔日高耸城墙如今已成断壁残垣,满地皆是乌黑与血红的色彩,城中隐隐仍有哭嚎之声传来,城下来来往往的离军将士正沉默的打扫战尝清理遍地尸首。此时此刻,青衣黑发的岳梦影独自坐在城墙上,眼望远方,缓缓吹响一支碧绿玉箫。
将军白发,马下枯骨。箫声一曲,聊以镇魂。
漫漫长风卷起他的衣袂,黑发缠缠绕绕,更显姿容绝世。
直到一身冷硬玄甲的楚律拾阶而上。岳梦影按下了箫声,转头看他:“楚兄这就走了?”
“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后面的事,就拜托岳兄了。”楚律拱了拱手。
岳梦影点头道:“楚兄放心,这里一切有我。且容我提醒一句,楚兄如今身份虽然不同以往,兵权在握,但到了京城摄政王殿下那里,还需多加小心,提防他的暗招。”
“多谢岳兄提醒。我有分寸。”
“如此甚好。”岳梦影答应着,望了望天边,道:“想容此刻必定心急如焚,楚兄为何不将安排早告诉她?”
楚律顺着他的目光,望着天边荒烟落日,轻声一叹,又是无奈一笑:“她心地极好,对人对事,总是只往好处想,只看光明的一面。这品性虽易吃亏,却极为难得。既然如此,我若能独自担待,又何苦让她去承担那些阴暗?”
岳梦影闻言轻笑了笑:“有妹婿如此,我可以放心了。”
楚律与他对视,抱拳笑道:“多谢兄长赞赏了。”
※※※
三月中,京城得到前线捷报,颖都已下,西秦皇帝慕容霆由少量军队拼死护送,逃离颖都。至此,西秦大势已去,只待捉拿了慕容霆,便是灭国。
得此消息,离国朝野上下,可谓举国沸腾!
要知自从离国建国之日起,西秦就是历任皇帝的心腹大患,边关百姓尤其深受其害。如今宿敌将灭,不只百姓们额手称庆,朝中百官亦是与有荣焉,只为这前所未有的时代注定会载入史册!
如此盛事,孟寒朝也作足了姿态,朝中对楚律一赏再赏,原本他已是世袭公爵,如今更因功破格被加封为燕山王。这是离国几十年来的第一位异姓王,至此往上,将再无品级可绶!
就在全国都期待着燕山王楚律再立奇功、擒拿西秦皇帝的消息之时,谁也没有料到,楚律竟然出其不意,突然现身朝堂!
彼时孟寒朝正以摄政王身份于金銮殿上主持朝会,忽然有使当朝来报,燕山王殿下求见。
楚律被封燕山王乃是极近之事,朝会上倒有一半大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燕山王是哪个,或者说,他们是不敢相信,应在几千里之外秦国境内的楚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群臣都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但孟寒朝毕竟不同。听到传信,他身形稍稍一顿,神情便恢复了平静,开口时声音已毫无波澜:“请燕山王进殿!”
立刻便有人大步而入。
楚律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是刚刚抵达京城,但见他朗眉星目,英姿飒爽,步履中虎虎生风,那威武的漆黑铠甲似乎还隐隐透着血腥味道,不由得令满朝文臣心生敬畏。在殿前立定,他并不下跪,只是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见过摄政王殿下。”
从楚律走进大殿,孟寒朝便微眯着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这时楚律低头行礼,他作势稍稍停顿,令空气中有一刹那的沉默,然后才道:“燕山王免礼。”
按理,两人此时都为王,本该算是平级,楚律并不一定要向孟寒朝行礼,然而孟寒朝如今在朝中大权独揽,已被默认为最高统治者,楚律这一礼,既算是承认了他的地位,也是全了孟寒朝的面子。
孟寒朝很快便问出了众人心中一致的问题:“燕山王此时不是应当在西秦捉拿秦国皇帝慕容霆,为何会突然回到京城?”
楚律道:“本是如此,奈何在下于上月攻陷颖都之后,忽然生了一场热病,正巧这时殿下安排谢少将军前去支援,在下不欲耽搁进度,便将此事交给谢少将军处置。如今西秦大局已定,收拾善后并非在下所擅长,已有军师岳梦影接手,在下便回来专心养病。”
“上月攻下颖都?为何朝廷收到的消息,是三月初?”孟寒朝已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
“路途遥远,消息传递有延误,也是难免。”楚律说得极为理所当然。
孟寒朝朝服宽袖下的手极狠的攥着椅把,道:“原来如此,燕山王说得是。对了,燕山王竟患了病?这还了得,来人!立刻请太医过来瞧瞧!”
楚律泰然自若:“多谢摄政王殿下关怀,在下本来病得厉害,然而回程路上不知怎的就突然好转,如今已无大碍,想必只是在颖都水土不服之故。”
孟寒朝沉默了好一阵,突然笑道:“幸好如此,燕山王是我大离的第一战将,燕山王身体无恙,这乃是天佑我大离啊!”
“正是正是!天佑大离!”群臣们纷纷接口。
“燕山王远道而归必然累了,还不快快回府歇息?晚些时候,本王与百官定要与燕山王接风!退朝!”孟寒朝说着便一甩衣袖,率先离开了座位。
什么情形最令人气愤?
那就是明知道对方说得全是假话全是敷衍,还不得不笑眯眯的接受!若不是孟寒朝向来没有拿外物发泄情绪的习惯,只怕此时书房早已被他砸得稀烂!
好一个楚律!什么叫做“不欲耽搁进度”?什么叫做“消息传递延误”?什么叫做“生了热病”?见鬼!他一个字也不信!
明明就是他对自己早有防备,故意延误报告行军进度,已经攻下了颖都却骗他还在路上。哼,谢承添只怕根本就没有赶上颖都之战,此刻不知道被楚律送到草原哪个角落里围追秦兵残党。而他堂堂大将军,竟大战才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偷溜回京,生病!这样的借口他也说得出!从小到大自己就从没见过他那顽石一样的人生病!而他就仗着战功彪炳功劳至伟,自己手上没有兵权不能拿他如何,于是就睁眼说瞎话!
好哇,一回京就立即入朝,令自己措手不及,而且百官都看见了,自己也再没法暗地里下手!楚律啊楚律,你可真是好!
楚律突然入朝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林小容耳中。她由庄内飞奔回楚府,就见楚黎已经在院子里激动的转圈圈,一看到他,便直扑而来:“少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真是老爷夫人的庇佑哇!”喊完了转完了,他就直奔大门口,不停的张望。
眼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如此兴奋,林小容只觉可爱又好笑,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期待。
当巷口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前院中本来还矜持着的林小容,也再坐不住,身子自动奔出了门口!才一出门,就见黑马上的黑甲将军疾冲而至,纵身一跃而下,她还不及动弹,就被抱了个满怀。这时候也顾不上说什么,胸中那些澎湃的可以把人淹没的感情,只能通过身体的紧密接触,才能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对方。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紧紧相拥,楚黎花白的胡子颤巍巍的,一双布满了鸡皮的手抖啊抖……终于,被自己儿子楚洛给拉走了。
“小容!”楚律下巴上的胡渣反复蹭在林小容的脸上,不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