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朝挑眉不语。
两人并肩下了城墙,孟寒朝忽然转头道:“有一件喜讯。”
“什么喜讯?”林小容有些好奇。
“谢承添围困与威逼双管齐下,前日,杨蔚云开城投降,我们已拿下了京城。”
“真的?”林小容喜道,“太好了!承添果然是大有本事!”眼珠一转,她便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所以殿下才这样放心的离开平凉,来这里看他们开拔。”
孟寒朝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道:“小容更值得高兴的,是另一件事吧。”
“哦,是什么?”
“长乐已被拘禁起来,若那梁月湖当真如传闻是个痴情种子,这消息一旦传开,他必定方寸大乱,再无心襄助秦人。楚律的第一役,便可轻易拿下。”
林小容听得一愣。
孟寒朝见状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怎么?”
林小容摇头:“不,只是想到一些事,心情有些复杂。”
孟寒朝挑眉:“是梁月桥的事?想容,我此来也是要与你说,我不日就要进京,你可要与我一道走,也好将梁月桥的灵柩送回京中?”
林小容想了想,道:“是该如此。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家。”
孟寒朝点头,又道:“另外,我看你那林家庄,也可准备准备,一并挪往京中了。”
“这……”林小容有些犹豫。
孟寒朝劝道:“就算此战后你要走,也终究不是立即之事。”他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连年战火之后,国内经济物流皆是百废待兴,我在京城实力不足,要独撑大局实在不易。而你身后除有实力雄厚的林家庄,凌岳山庄如今做主的岳老夫人又是你的义母,关系不同一般,我需要你相助的地方还有许多。想容,我们相交已久,你怎能忍心袖手旁观?”
孟寒朝这一番话,先是示弱,又来以情动之,语气极为恳切,面上认真无比。林小容本就难以拒绝,她又想起那时候他冒险来救自己的情谊,不由得便点了点头。
孟寒朝见她应下,一双细长的茶色桃花眼立即笑得弯如月牙。
林小容却觉得头皮一麻。孟寒朝的样子……好像狐狸。
结算
正如孟寒朝当日所言,林小容前脚才回到平凉,还未及收拾打点林家庄一众上京之事,后脚便传来了梁月湖被擒的消息!
林小容得知此事,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从前总有种错觉,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驸马,是强大的、无敌的、深不可测的、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言败的,这样的人,竟也有落网的一日?
而她私下得到的消息是,楚律他们是在秦军撤退后的营地里,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并没有随同的他这又说明了什么?
孟寒朝当即下令暂缓入京,要楚律立即将梁月湖押解到平凉。于是五日之后,一辆密封的囚车载着梁月湖,缓缓进了王府。
林小容心中存着太多疑问,立即便求见孟寒朝,经他应允,得以进入牢房里探访这位驸马。
一进入地牢,熟悉的压抑味道扑鼻而来,正令林小容想起自己被囚于秦军营中的日子这可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但孟寒朝决不是蒙阔,所以并未虐待梁月湖。她见到他时,这位驸马爷正闭目养神,盘腿坐在牢房的硬塌上。他的易容已经洗去,林小容看到的,是一张记忆里有些遥远却有些熟悉的脸。
如斯男子,眉如远山,神色安宁。
林小容还未想好开场白,梁月湖倒先淡淡招呼道:“楚夫人,你来了。”
林小容点头。
梁月湖又道:“在下听闻,月桥的骨灰,是夫人装殓了,……多谢。”
他竟是这样平静!
想起那个总有着痞痞笑容的月桥,林小容心中一痛,冷声道:“若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你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梁月湖轻叹一声,“人终有一死。月桥死得其所,在下又何必替他伤心。”
“你!”林小容眉毛紧蹙。
梁月湖却安详的犹如坐禅,“他若活着,只能继续左右为难。一死,倒成全了自己。在下应替他开心才是。”
哑口无言。
林小容惊觉自己心底,竟隐约觉得,梁月湖说得并没有错。但当记忆倒转,她又攥紧了拳头,“你可知他的遗言中曾说,愿把自己的头割下来劝你回头是岸?幸亏我不曾这样做,你这样冷血,他根本是白费了心意!”
“是么。”梁月湖静默了一阵,空气中终于有了淡淡的伤感,“这,倒是合他的性子。呵……他从小就是这样,总有时决绝若此……其实我兄弟二人,性情倒是很相似。”
“你和他相似?哪里?”林小容心中着实有些不屑。就他?这样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国家的小人!
梁月湖摇了摇头,“在下的事,无论过去将来,都与楚夫人无关。倒是……既然孟寒朝已答应了在下最后的要求,在下如今,正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便算是为了月桥,楚夫人,且听在下最后一言。孟寒朝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若是他登上了帝位,这世间的一切,便只有他不要,没有他要不到。楚夫人还须为自己的将来,多作打算。”
林小容一愣,想辩驳些什么,梁月湖却闭了眼不再说话。
林小容本是去解气兼解惑,谁知道由牢房出来,却更加气闷。
梁月湖的话她怎么会听不懂。
她已是世人皆知的楚律的妻子,她倒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孟寒朝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来君夺臣妻。但也许她??潜意识里,却怀疑过在楚律立下大功之后,孟寒朝会不会来一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可是孟寒朝从来便对她很好,甚至险些为她送命。就算从前他对她还有些别的心思,如今的一举一动,都是尊重她、把她当作朋友看待。而对楚律,他也从无架子。何况他虽每日都笑得狐狸样深浅莫测,本性却决不阴险,一定是她的宫廷剧看得太多,谁规定功臣都没有好下场?那梁月湖必定是想在她、楚律和孟寒朝之间种上怀疑与不和的种子,才这样说。
这一边林小容正在为再次搬家做准备。
那一边,孟寒朝已昭告天下,长乐公主与驸马犯上作乱、通敌叛国,一封封书信,一张张供词,罪证确凿!
王朗因此撰文,一气呵成的《告天下书》,言辞激愤、文采飞扬,更兼通俗易懂、琅琅上口,才一公布,便是天下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