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寒朝!他怎么敢!独自一人深入敌军,万一被认出来,他是不要命了嘛!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日子受了太多辛苦,林小容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变得十分脆弱,乍见孟寒朝亲来犯险,她的眼泪险些就涌了出来。但她瞬间便惊醒过来,若是她露出什么端倪,那可真是要害了孟寒朝!
于是她努力抑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显得微微嘶哑:“是我,我没事。不必担心。”
孟寒朝对林小容自然是无比熟悉,是不是有人假扮,他只一眼便认得出。这时候自然知道并无虚假,出言询问,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又听得林小容回答的声音中气并未受损,知道她确实无大碍,便也暂时放下心来。
为免露出破绽,他也不再说话,只是猛地由怀中摸出一把细小的弩弓,嗖嗖嗖三声连发,一串弩箭,射上了高台!
这弩弓正是当年玄尘还在时,与林小容共同研制的改良品,速度极快劲道极大,连续发射绝无空隙,令人防不胜防。弩箭既出,高台上最前方的一名刀斧手应声而倒!
本来蒙阔选的刀斧手,也尽是高手,然而那三只弩箭几乎齐发,却是射向人不同方向的三大命门,饶是那人武艺高强,也依然没有避过!
没有人料到这亲兵单人过来,竟还敢出手,蒙阔一声怒吼,很快便有人将孟寒朝团团围住!
这时前方楚律却高声怒道:“你们使出如此卑鄙手段,就不许我的亲兵发怒?又或者,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莫非高台上的人果然是假扮?”
事实上以一女子为质这种事,在大男子主义严重的秦人心中,确实是令人不齿。只是士兵的职责就是服从,他们也只有按照蒙阔的指令行事。如今见这亲兵如此作为,秦兵们的心中竟是理解居多。
蒙阔也知道此事的确是己方理亏,又见死了一个刀斧手对大局并无太多影响,只好忍下了这口气,挥手让人放行。
孟寒朝留给林小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独自归去。林小容见围着孟寒朝的兵马退下,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回到己方阵营,楚律与孟寒朝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如何?”
孟寒朝摇了摇头,示意无巧可趁,只能强攻。楚律脸色一暗。
蒙阔高声道:“人已看过,本帅可没有诓骗于你。楚律,那三个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劝你立即给个回答,本帅可没有那样好的耐心!”
这时那高台上立于最后的刀斧手也道:“楚夫人,你可愿与楚律说几句?”
林小容虽然不能回头,却依然用力摇了摇头,“他的决定不是我能动摇的,我说什么也没用。”
那刀斧手道:“还等着楚律来救你么?楚夫人,你可知这高台四周留下的木柴何用?就算他们有人来救,只要一把火……楚夫人,你道大火烧垮木台与救兵斩断铁链,哪个更快些?”
林小容闻言干脆哈哈一笑:“驸马爷真是才华盖世,那么我若是与驸马爷同时葬身火场,公主殿下万一误会我们是殉情,岂不是要很生气?”
原来那最后一名刀斧手竟是梁月湖亲自扮的!事实上正是因为这高台上视野最好,他又害怕今日之事生出乱子,才亲自来此处监督。
听林小容这样讲,梁月湖依然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楚夫人如此胆量,若非立场不同,在下还真是佩服得紧。”
林小容这时候知道今日生死都已不由自己,便也豁了出去,索性嬉皮笑脸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驸马爷不用太佩服,我会害羞的。再说我也并非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临死前竟还能有一次如此狗血拉风的机会,我实在是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梁月湖当然听不懂什么叫狗血,什么叫拉风,但也道那不是什么好话,便即不去理她。
那一边楚律半天不应,蒙阔早已有些不耐烦,又再高声道:“楚律,你可想好?本帅再数十声,你若是不给个答案,刀斧手立即手起刀落,你莫要怪我!一、二、三……”
楚律暗自手握成拳,咬紧了牙关终又松开,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蒙阔!你不必再数!似你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只会耍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可还记得在无回谷之时,你与我的妻子正面对面,铩羽而归时,你是如何遮掩面目,扮作逃兵,才从乱军之中逃得性命?阳谷关上,你又使阴谋诡计,害了我方大将性命,却还不敌我军,仓皇逃窜,弃城不顾!当日四十万秦军随你入我大离,如今只余半数!你这样无才无德之人,也配做统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一番话,楚律运足了内力说得清清楚楚,每一字都传入了每一个秦兵的耳朵。尤其那段蒙阔变装逃跑的事实,普通兵丁本来并不清楚,楚律这一道破,众人纷纷羞愧不已,他们仰赖的主帅,竟是如此懦夫!一时之间,军心便有些动摇。
楚律继续道:“我的妻子,她才华横溢,更有勇有谋,强过你这卑鄙小人百倍!你即使用阴谋诡计捉住了她,却依然对她怕得要命,否则何至于使出如此阵仗,对待一名女子?今日,我便堂堂正正告知于你,你要使伎俩令我大离上下屈服,那是绝无可能!”
说到这里,楚律转移了视线,望向高台上的女子,声音忽然变得温柔无限:“小容,能娶你为妻,是我楚律今生今世,最开心得意之事。然而今时今日,此情此景,容不得你我儿女情长。你且放心,今日你先去了,待我平定西秦之后,定会立即便来寻你!”
战场上本都是金石铿锵之声,楚律这最后的话却说得缠绵悱恻,无论是离军还是秦军的士兵,心中毕竟都有柔软之地,这时都有些感动,有的人已不由得想起自己家中的娇妻。
然而楚律话音一落,便由肩头卸下强弓,一支闪着寒光的长箭,搭上了弓弦!
不知是何方军中,有人情不自禁的惊叫:“不要!”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向了楚律手中的弓箭!
楚律背着阳光,微眯着眼,浑身肌肉紧绷,左手持弓,右手挽箭,弓弦已拉到饱满!
众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就连蒙阔,也忘了下令!
就听“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向着高台,离弦而去!
忘情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楚律箭上之时,秦军之中,惊变陡生!
那高台附近,忽有几十人,窜出人群,向台边扑了过去!
同一时间,飞箭已到了高台之上,却并非向着林小容而去,而是一箭射中了林小容左方的刀斧手!那一箭力道奇大,那人惨叫一声,立时跌下了高台。
梁月湖站在林小容身后,自然没有妨碍,但他并无高强武功,一时间倒也不及反应;而另一个刀斧手事先早接到蒙阔的命令,若有变数,立即下手不留余地,于是他高举长刀,就要砍向林小容!
就在长刀砍落的这电光石火刹那之中,忽有一把长剑出现在那刀斧手背后,架住了那长刀下落之势,却是有一人趁机踩着阶梯的残骸,凭着高强的轻功,跃上了五丈高台!
那来人先点住了梁月湖的麻穴,一剑将他扫去角落里,又与那剩余的刀斧手战到了一处。蒙阔安排的刀斧手武功不弱,然而却绝不是来人的对手!
那人一把长剑舞的飒然生风,每一起手,都是凌厉的杀招,不出二十招,就已将那刀斧手挑翻!
梁月湖此时见势不妙,已无法镇定如昔,他虽一时不能动弹,却依然像下方大喊道:“立即点火!莫要让他们救走了人!”
此时高台附近也已战成一团,那正是楚律与孟寒朝早已埋伏在那归还的十万战俘之中的暗桩,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武功好手,此时他们人数虽少,却也能压制着那些秦兵,不让他们向高台靠近!
高台之上,那来人砍翻了刀斧手,看都不看别处一眼,直扑向林小容面前,叫道:“姑娘,你有没有事!”
林小容乍见此人,也是说不出的激动:“刃玉!你怎么来了!”
两人多日不见,这一番对视,心中都是思绪翻涌,然而此时却不是脉脉相对的良机。刃玉往台下一瞥,只见己方人手已开始损耗,正有不要命的秦兵欲突破防线,更有甚者,远处已有人向这里射起了火箭!
刃玉再来不及说话,疾冲向林小容身侧。
他此时手上所握,是孟寒朝所赠,号称削铁如泥的鱼肠宝剑。他暗运内劲,刷的砍下,果然,一条铁链应声而断。还有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