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路上来往的下人问明了路径,林小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公主府宴请宾客的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些微喘。
这宴客地方,也是一处花园,就在那有着观鱼台的园子的隔壁,两园共同分享那小湖。只是这一半的湖面上都开满了粉色莲花,荷叶接天碧,湖岸上也是芳草萋萋,各色花朵点缀其间。
湖岸草地正中的一大片空旷处,摆着许多案几。案几两两相对,在左右排成两排,中间空出一块,约摸是给舞娘表演预留的空间。此时案几上已摆满了蔬果酒水,宾客满座,一户一案,不分男女,席间很是热闹。
长乐公主此时已坐在了左上首的位置,而梁月湖也换了一身银色锦袍,就坐在公主身边。与长乐公主遥遥相对的右上首,孟寒朝一个人握着酒杯端坐在那里,十分醒目。见到林小容匆匆赶了进来,他冲她微微一笑,怎么看都是有些幸灾乐祸。
然而林小容此刻也没空理会孟寒朝。她匆匆的向长乐公主作了个揖,便走向楚律那一桌。楚律的位子,很巧的就在孟寒朝的下首。两位美男子并排坐在一起,其光芒让人实在无法忽视。
林小容走到桌边,楚律冲她微笑了一下,轻轻的调整了坐垫的位置,好方便她坐下,同时口中轻声问道:“去了哪里?怎么此刻才来?”
林小容小声答道:“在外面遇见了梁月桥那个小魔头,害我耽搁了。”
楚律还要说什么,就被打断。只听对面长乐公主高声道:“楚夫人,来迟了竟还只顾着与楚将军说话,该要罚酒三杯。”
长乐公主这一发话,席间便静了下来,都看着这边。或者说,都等着看公主与其“宿敌”的第一场正式交锋。
林小容被点了名,也没奈何,只好说:“都怪公主府上景致太美,让我流连忘返,才会忘了时辰。”说话间早有后面的侍女呈上酒壶,将斟满了的酒杯递了过来。
长乐公主听了林小容的话,笑道:“既然夫人喜爱陋居的景色,日后尽可以多多过来。横竖本公主也是闲得很,正需要夫人这样的益友。”
林小容感到身侧孟寒朝的眼光若有似无的扫了过来,害她打了个寒颤。她连忙道:“多谢公主抬爱。只是近日我生意事忙,若是他日得了空闲,一定来滋扰。”
这本是变相的推委,但长乐公主却面色不变,笑道:“夫人贵人事多,是该如此。无妨。那么本公主随时恭候。”
“多谢公主体谅。”林小容说着,端起了酒杯,“那么我便连干三杯,向公主赔罪。”
竟没什么激烈的交锋,想必众人看得很失望,这小插曲一过,席间便又重新热闹起来。林小容偷偷的侧过脸,向楚律扮了个鬼脸,用嘴型无声的说:“她怎么总抓着我不放!”
楚律笑着摇了摇头,递给林小容一只水蜜桃。她顺手接过,咬了一口,却看到孟寒朝在看她,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她想了想,没想明白,索性便不再想,随他去了。
“对面那一桌是什么人?”林小容一边啃着桃子一边问楚律。
“你猜得到。”楚律并不正面回答。
林小容斜眼看他,道:“你还真看得起我。嗯,能紧邻坐在公主和驸马的下首,年纪长相综合来看……莫非是丞相梁蓦然夫妇?”
楚律回给她赞赏的眼光。
“嗯,梁月湖长得像父亲多些,梁月桥长得像母亲多些。”林小容多看了两眼,得出结论。
梁蓦然此时正在与公主夫妇讲话,林小容在一旁打量,见他年纪约摸四十出头,两鬓斑白,显得有些沧桑,官场中磨练出来的凌厉与读书人的文雅结合的刚刚好,给人一种冷淡的权威感。而他身边的妇人,也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装扮,虽有些年纪了,却仍是一位美人,年纪只让她显得更和蔼可亲了些。
她正在心里暗自评论,忽然瞥见园门口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身形一步三摇,仿佛没长骨头一样,不是那梁月桥是谁?
她眼光一直跟着梁月桥,只见他旁若无人的晃到了自己父亲那里,梁蓦然皱起眉头,像是斥责了他几句。梁月桥撇了撇嘴,看来颇为不以为然。接着梁夫人拉了拉梁蓦然,他便停下了不再说。梁月桥入了席,又与长乐公主和梁月湖说了些什么,长乐公主笑得极灿烂,连梁月湖都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唱道:“陛下驾临”
听到这声音,席间所有人像被按了什么按钮一样,都停下讲话,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果不其然,很快身着黑色便装龙袍的皇帝便走入园中,身后跟着大太监李全福。众人齐声躬身说:“恭迎陛下”
长乐公主连忙搀着梁月湖,两人双双迎了上去。快步走到皇帝身边,长乐公主行了个大礼,接着便道:“父皇怎么都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儿臣等人好到门口接驾。”
皇帝笑道:“今日这宴席的本意,除了为你贺喜,更是让诸位爱卿好好放松,若是兴师动众,岂不失了意趣?朕这才悄悄的过来。”
长乐公主笑道:“父皇真是体贴臣下。”
众人自然是没口子的附和。
最上首的案几一直空着,李全福躬身引座,皇帝便举步上前。他坐好之后,见众人仍站着,便道:“众位爱卿今日不必拘礼,今日给长乐庆祝新婚,都自在些,快坐。”
“月湖。”等到众人都重新落座,皇帝叫道。
“儿臣在。”梁月湖虽看不见,却仍是面向着皇帝的方向,恭敬的拱手。
皇帝温和的笑着,却带着十足的威严,接着道:“长乐她一再请求要嫁给你,朕和她母妃都被缠得烦了,才答应了她。既然嫁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父皇啊!”长乐公主扭身作害羞状。
大庭广众这么说,是不是有跟楚律撇清的意思,林小容没空去想。她此时只是眨了眨眼睛。
因为她看到了,梁月湖笑了,他眯着不能视物的眼睛,那么温柔的微笑,像揽下了整个三月的春风般的笑容。
她以为他是个很冷淡的人。却原来他也会这样笑,仿佛冰雪一瞬间,全化成了春风。
他笑着,然后很坚定地说:“父皇放心,为了长乐,儿臣肝脑涂地。”
长乐公主闻言,转过头,望着他,也笑了。
“原来是真的。”林小容自言自语道。
“什么?”楚律在一旁问。
林小容转过头,说:“你没看见吗?原来他们的感情是真的,我原来还猜测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看来竟是我小人之心。”
“阴谋却未必没有。”这回接口的却是旁边的孟寒朝,“长乐与梁月湖的感情不假。只不过梁家虽没有兵权,却有足以影响朝纲的政治力量。何况梁月湖此人,虽然深居简出,却也不是弱手。若说这婚事其中没有算计,本王第一个不信。”
林小容此时却对这样的话题有些反感:“若是感情能与利益不相冲突,两全其美,那有什么不好?就算算计了,那又怎么样?”
孟寒朝难得的咽住,说不出话。
楚律此时却拍了拍林小容的脑袋,说:“不管怎样,那都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也对。”林小容耸了耸肩,忽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激动什么。她不再去理会孟寒朝,接着问楚律说:“为什么以前我都没听说过一点儿梁月湖的事?”
“梁家位高权重,别人自然不敢轻易嚼他家的舌根。何况梁丞相对此事很是介意。其实这婚事,他原本也并不太赞同。他本来一心想培养梁二公子,只可惜二公子太不成器,他这才松了口。”楚律在她耳边轻声回答。看来楚律虽常年在外,对朝中之事,也还是一清二楚。
林小容听着楚律提到了梁月桥,顺势就往他那边看了两眼。却发现梁月桥此时规规矩矩的在喝酒,仿佛正在沉思什么事情,面上没一点痞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