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娘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
见状,陈县令喊住,对身边的人道:“师爷,请大夫过?来一趟,捕头,你去将李家二郎带来。”
“是。”
那个陌生的中年人和熊锦州同时抱拳行礼,一个从往公堂后面而去,一个大步朝着人群走来。
看着熊锦州目不斜视地离开,宁归竹嘴角上翘,眉目温柔了一瞬。
钱三娘来公堂上告的事情,李二郎根本不知情,熊锦州过?去把门一踹,李家一家子别说拦了,连问一句发生了什么都?哆哆嗦嗦的。
见熊锦州拎了人就走,李家一家子慌忙跟上,他?们附近的邻居见状,下意识也跟了上来。
到了公堂,李二郎被压着跪在地上,连身边的人都?没看清就朝着陈县令磕头,哭喊求饶:“大人、大人小的没犯事啊!大人饶命!”
再看旁边的钱三娘,大夫给她按了穴位,这会儿情绪平缓下来,脊背挺得笔直地跪在那,高低立现。
“肃静。”
陈县令敲了下惊堂木,见李二郎住了嘴才开口?道:“李家二郎,你抬起头看看,身边这位娘子你可认识?”
李二郎闻言,脑子疯狂运转着,连自己买酒时顺手调戏的小娘子都?想了起来,抬头看清钱三娘的模样,面上的恐惧和紧张瞬间松懈下来,他?皱着眉扫了钱三娘一眼,声音中的哭腔都?还没散呢,急忙对陈县令表态:“大人,我与这贱妇不熟,她若是犯了事,您抓了她去便是,跟我没关系啊!”
“……”
堂上堂下一片寂静。
接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嗤笑?一声,接着嘲笑?声如浪涌至。
“李二郎啊李二郎,你当真?是又蠢又毒。”陈县令失笑?,声音中浸满了寒意。
“什、什么……”
李二郎看陈县令这态度,大脑发懵,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倒是后面跟上来的李家人,他?们已经从周围人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挤到前面听见陈县令这话,李母顿时朝着钱三娘破口?大骂:“你个破烂货,你要害死我儿啊,我怎么就让你这孽障进了家门……”
“啪!”
惊堂木再响。
陈县令视线扫过?妇人,语气冷淡:“扰乱公堂,拉下去,杖十。”
接着,他?看向软了骨头的李二郎,沉声问道:“你对钱三娘的指控可有什么异议?”
李二郎恍恍惚惚,茫然抬头。
陈县令等待了片刻,见李二郎没骨头的软样儿,心下厌恶愈重,按律法判定:“经查,钱三娘所言属实,今日起你二人断绝夫妻关系,钱三娘家产带回,李二郎笞四十,即刻执行。”
笞刑,指用竹板或荆条拷打犯人脊背或臀腿,是对犯有輕微过?错的犯人使用的刑罚。
不过?这当中,用的是竹板还是荆条,力轻还是力重都?另有一番讲究。
陈县令要将钱三娘李二郎这一案做标榜,自然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看着趴在凳子上,被竹板打到惨嚎出声的男人,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冒出来一声:“打得好?!”
宁归竹:“……”
虽然打得是挺好?的,但……他?扭过?头,在人群中看见了鼓掌喝彩的女孩,莫名为?她爹娘感到了些许头疼。
疾恶如仇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忽悠了去。
“在看谁?”熊锦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宁归竹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了眼,没找到目标。
宁归竹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往男人身上靠去,“一个女孩,挺有意思的。”
“哦。”
熊锦州又往那边看了眼,见宁归竹的面色有些白,低声问道:“我送你回后院休息?”
“不用,我想看看。”
宁归竹确实受不了公堂内行刑的场景,但看看旁边瘦成皮包骨的钱三娘,那因惨嚎浮现的不忍就全化作?了痛快,李二郎这样的下场是他?该得的。
高座上的陈县令已经带着师爷离开,钱三娘在衙役的搭手下身形不稳地起身,宁归竹的注意力瞬间落到她身上,站起身走到钱三娘身边,“三娘,你好?。”
钱三娘看着面前的已婚夫郎,有些茫然。
她一天到晚,不是挨打就是干活,真?不知道宁归竹是谁。
宁归竹也没觉得人家该认识他?,在钱三娘茫然的视线中轻声道:“我叫宁归竹,现在在工学堂任职,日后会随县令大人的安排教授一些手艺,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听听。当然,也可以直接去小河村找我。”
听出宁归竹的好?意,钱三娘连忙道谢:“多谢,我晓得了。”
看着宁归竹和熊锦州离开,旁边的衙役拍了拍钱三娘的肩膀,道:“三姐,你好?好?儿的,先带着孩子养养身体。要我说跟着宁先生学点?东西?不错,不管以后成不成亲,都?有个吃饭的本事。”
这人和钱三娘家算得上熟识。
“哎,好?,我记着了。”有熟悉的人在旁补充,钱三娘倒是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没管还在受刑的前夫,在衙役的护送下朝着家里而去。她的陪嫁就是些被褥箱笼,拿不拿回来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孩子。
来上告之?前,钱三娘就和家里商量过?了,她要带着孩子回娘家,届时改了姓名上了钱家的族谱,正好?给他?们钱家传宗接代。
这边钱三娘匆匆回家收拾,宁归竹回到后院抱着熊锦州,没了外人在场,他?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一看就被吓坏了。
熊锦州把板凳往宁归竹身边挪了挪,干脆将人抱进怀里,哄着人:“李二郎懒怠得很,其实板子落下去不疼的,就是叫得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