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再次认真叮嘱。

“羽唯，星光传媒的合作固然重要，但近期工作的重点还是凌安的常法投标。你可是立下了军令状，只有拿下这个客户，才能顺利换组。”

“当然，这期间要是需要什么资源，或者其他人配合，随时提出来，我一定全力支持。”

经过上次和凌安的会谈，刘羽唯心里判断，大约有七成的把握能拿下这次投标。然而，她也清楚，材料做的再完美，仍然会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她早就统计过凌安以往合作的律所，掰着手指头数也就不到十家。像凌安这样不差钱的客户，金圈红圈所永远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选择。

年轻的时候，刘羽唯从不相信什么命运，总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争取想要的一切。

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的座右铭早就变成“尽人事、听天命”。

刘羽唯回想起网上广为流传的那些非诉律师的人生至暗时刻，自己也全都一一经历过。

刚工作的时候，带教的高年级律师给大家讲段子，说某个实习生曾经交提交过一份“临死股东大会”材料，当时大家哈哈一阵爆笑。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面对手里堆积如山的项目材料，谁还没犯过打错字、拼错签字页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刘羽唯曾经一度把自己的手机屏保设成 “千错万错文字数字不能错”。

可即便如此，还是避免不了被客户怒骂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差的律师”。

等慢慢刘羽唯能够自己独挡一面的时候，她才知道，认真努力能解决的，往往是最容易的问题。

那年，她熬了好几个通宵，做好了万全准备，信心满满地争取到了某家小巨人科技企业的法律咨询项目。

她本以为自己即将收获第一个“大单”，满心期待。但约好签合同的时间，客户法务负责人却临时变卦，让刘羽唯周末去找他。

律师作为乙方本就是要 24 小时 on call，更何况对方约在公司的办公室，刘羽唯虽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应下。

可没想到，见了面，那位中年男领导没等她掏出合同，就改口说休息日不谈工作，不如饭桌上一起聊聊年轻人的兴趣爱好。

强颜欢笑地吃了饭，但因为聊的“不投机”，事情最终也没了下文。

那次的经历让她备受打击，可也正是这些痛苦促使她快速成长。几年时间过去，刘羽唯已经成为王律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此刻，她靠在自己高价置备的人体工学椅上，目光不自觉地再次落在桌角那束向日葵。

沈城最后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这花到底算谁送的，在那句“不是巧合”的解释下，反而更加分辨不清。

凡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有时候不如就放在一旁，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

忙碌地日子如潺潺流水，匆匆而过。没了那些纷繁的“干扰项”，刘羽唯的生活仿佛又回归常态。

工作日不加班的时候就拎包去健身房。毕竟，好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网上有人统计过，45 岁以下青年律师每年猝死超过 20 人，谁都不想成为那令人心痛的二十分之一。

周末，若是没有公益活动，刘羽唯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书桌前研究高院指导性案例，或者翻看优秀的起诉状和代理词，学习其中的逻辑与技巧。毕竟转型公益律师后，诉讼业务可能会成为新的工作方向，她必须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至于靳朗，自从那日被刘羽唯从家中赶走后，如果不算那束向日葵带来的小插曲，就再也没有主动露面或联系。

刘羽唯偶尔路过他的广告牌，心底仍会漾起波纹，但她很快就能将其抛诸脑后，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但是因为有小孟这个粉丝的存在，她总是能被动接收一些关于靳朗的消息和动态。

小孟和刘羽唯第一次去星光时没能见如愿到靳朗，后来又自告奋勇主动去送盖章版的纸质合同，可惜再次扑空。

周五下午摸鱼时间，众人正在茶水间里讨论周末的安排，小孟的尖叫打破了这份和谐。大家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她满脸通红，兴奋地挥舞着手机。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小孟休年假去意大利将和大明星靳朗同乘一班飞机。

小姑娘原本兴冲冲地准备给自己升个头等舱，可看了看价格，足够再买一个往返米兰的直飞。只能无奈感叹荷包限制了她与偶像接触的距离。

…

周六，刘羽唯难得睡到了自然醒，遮光窗帘的阻隔下屋内一片昏暗。

她摸到床头手机，屏幕亮起，刚刚八点半。无奈地叹了口气，初老症状之一，睡眠时长减少。初老症状之二，睡眠质量减退。

曾经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仿佛已经成为遥远的回忆。她躺在床上，享受着片刻的慵懒，思索着今日安排。

原本两周固定来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今天家里有事临时请假。刘羽唯决定放空大脑，用家务劳动代替健身运动。

人们都说隐形的家务捆绑住了女性的一生。但在这一点上，刘羽唯觉得母上大人可以说是女性解放实践的先驱。

因为余姚工作忙碌，刘羽唯印象中家里的大小家务几乎都是刘文军包办。20 年前，女主外男主内的家庭并不多见。刘文军曾在吵架时吐露心声，说没见过谁家的老婆洗衣做饭统统撒手不管。

余姚也丝毫不客气，质问他是找老婆还是找保姆。如果需要小时工，她可以出钱。但从小在农村苦惯了的男人，有些观念根深蒂固，怎么会舍得花钱找人来打扫卫生。所以只能继续一边自我感动式地为家庭付出，一边在心中积攒对妻子的不满。

爱情里，也许并不需要完全对等的付出。婚姻中，却人人计较谁来做饭谁去洗碗。

困住女人的或许并不是家务本身，而是社会标榜的贤良淑德与无私奉献。

…

两个小时过后，刘羽唯站在洗手间，正对着擦地锃光瓦亮的淋浴喷头满意微笑，手机铃声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电话接通，是公益事务组的同事，说周日上午有场普法讲座，原本主讲的律师在出差中已经专门赶回京北。可哪能料到，他的客户轻飘飘抛出一句“请按照这个方向再重新出一份法律意见，周一早上发我。”

迫不得已，那位同行只能“鸽”掉答应好的讲座，毕竟客户就是上帝。

刘羽唯心中对那位律师深表同情，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常见，而且讲座主题刚好是曾经准备过的《继承法》，所以她二话不说欣然应下。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那些绕不过的人总会在机缘巧合下再次相见。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