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她并未起身,只是扬头笑着说,“你回来啦?”

靳朗看着刘羽唯那副全然坦荡的神色,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刚刚被他压下去的那股莫名的烦躁,像被风吹起来的火星子,又在心底燃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门口有个快递,我给你拿进来了!”

他低声说完,便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手池的水流哗哗作响,凉水扑在脸上,才让他冷静了几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克鲁克山,你的猫条和零食来喽!”

小猫似乎听懂了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刘羽唯后面。

靳朗正拿着毛巾擦手,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喊叫。

他什么情绪都顾不上,毛巾一扔冲回到客厅。刘羽唯瘫坐在玄关地上,脸色煞白,克鲁克山反而凑在半敞的纸盒旁,耸动鼻尖好奇地嗅着。

“有蟑螂吗?”

他几步走到刘羽唯身边将人扶起,见她仍直勾勾地盯着盒子,目光也移了过去,只一瞬,靳朗便迅速捂了她的眼睛,将人半搀半推地带到远离此处的沙发一角。

靳朗轻轻抱住面前的女人,安抚式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有我在!”

他的声音轻柔,说完又从茶几上抽出两张消毒湿巾,把刘羽唯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你在这缓缓,我来处理好吗?”

看着靳朗眼里的坚定,心里的恐惧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点了点头,声音还有点发颤,“好。”

靳朗去厨房找了副一次性手套,他先是查看了纸盒外面的快递联,收件人是刘女士,地址和电话都对的上。寄件人是李三,地址位于某个小区的快递柜,连具体单元号都没有,显然是有意隐藏信息。

打开纸箱,里面的东西彻底暴露在眼前时,连他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大红色的拉菲草中间躺着只死掉的黄色小雏鸡,喙子和眼睛被黑色胶带死死缠住,两个翅膀以诡异的角度歪着,明显是被掰断后又用订书钉强行连在一起的,银色钉尖还露在外面。

“报警吧!”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刘羽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靳朗身后,声音平稳,显然从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等待警察到来的间隙,靳朗问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起冲突。刘羽唯率先想到的是刚刚被她怒怼过的陈铭礼。但她回家路上这点时间显然不足以准备这份“厚礼”,再者陈铭礼毕竟是个老师,身上那点文人傲气大抵不会搞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刘羽唯的脑海里闪现出另一个人,然而无凭无据的,心里怀疑是一回事,向警方指认怀疑对象又是另一回事。

她看着靳朗,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警察很快赶到,见到靳朗时,年轻那位反复询问了两次谁是被恐吓的对象,才按流程拿出相机对着纸箱拍了照,又向刘羽唯询问了收件时间、近期社交往来等常规问题。

待人走后,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那股压抑的氛围还没散去。靳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建议刘羽唯在警察有结论前先搬到棕榈湾去住。怕她不愿,又补充说最近他很忙担心顾不上她,而且《尘灯往事》开拍进组后更是几个月都不在家,海德薇也需要人照顾。

他把能想到的借口和理由都摆了出来,可刘羽唯却突然从沙发起身,靳朗急忙拽住她的胳膊,“小羽,你要是实在不想去,明天我们找人来装个摄像头或者可视门铃,好不好?”

她浅浅勾起唇角,“我收拾点衣服,猫包在阳台收纳柜里,希望海德薇和克鲁克山能和平共处!”

两小时后,靳朗站在衣帽间门口,看着原本被黑灰藏蓝垄断的衣柜里多了些鹅黄柔紫,暗觉不管刘羽唯怎么想,但现实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靳朗洗漱完回到卧室,刘羽唯正靠在床头的软包,手中捧着本厚书,正是他放在床头的《耶路撒冷三千年》。

走到床边坐下,她眼神缥缈,显然不是沉浸在圣殿山的兴衰里。

轻敲书脊,“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本书放床头吗?”

刘羽唯思绪回笼,看着靳朗温柔笑意的面庞,反问,“因为读起来想睡觉?”

“不是,有天我梦到夜里家中招了贼,我想找个武器防身,可手边的简装书却只能当个扇子。醒来我就去书架上挑了最厚最沉的一本。”

闻言,她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露出笑意,肩膀也跟着抖动。靳朗顺势揽过她的肩头,将人带入怀里。

“没事的,有我在。”

这是今晚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刘羽唯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想起什么,声音蓊郁。

“你刚刚那么淡定,是不是之前也收到过类似的东西?”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不过我第一次收到死老鼠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快恢复理智。”

靳朗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慢慢梳理着,“你已经很棒了!”

“给我讲讲你之前的事吧…”

“从哪开始呢?”靳朗自问自答,“从选秀开始怎么样?”

“好。”

“我报名那个选秀节目的时候已经参加过一些唱歌比赛的海选,有了那些华北赛区五强的成绩去酒吧的时薪就能高很多,甚至会有回头客专门过来。”

“后来还是酒吧老板跟我说网上有个比赛热度挺高,让我去试试,反正不成也没啥损失。”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带着催眠的作用,怀中之人很快没了动静。

黑暗里,两只猫在客厅里发出轻微的互动声。这一夜或许有惊,但此刻的安稳,却比任何承诺都更实在。

刘羽唯就这样正式搬到了靳朗家。两只猫的相处也比想象中和谐。准确来说,是海德薇趴在阳台爬架上晒太阳时,克鲁克山会蜷在客厅的沙发垫上打盹,彼此保持着安全距离,谁也不理谁,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唐梅确定杨滨收到离婚的起诉状的那天,带着儿子一起搬出了那个困住她好几年的房子。她曾经以为那是属于她的“家”,杨滨是父母离世后她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她把他当浮木,以为抓住了就能上岸,却没料到那木头腐烂后反而将自己拽入深海。

经历了这些荒唐,唐梅才真正意识到,女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生活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敢往前走,总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