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到访文创园,这里的一花一树和记忆里去岁冬日的萧瑟已经截然不同。彼时,刘羽唯揣着忐忑心情琢磨靳朗与星光的关系,对可能撞见他的事,藏着七分抵触三分慌乱。
可谁也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命运就像园丁手中的剪刀,咔嚓一声就能改变植物既定的生长轨迹,在人事物的催化下,憋出新的枝丫。
会议室里,阳光在刘羽唯手边投下斑驳光影。
陈秘书送上一杯热茶,“刘律师,沈总临时有点事情,得麻烦您稍等片刻!”
刘羽唯点了点头,热气裹挟着茉莉花香漫上来,触动了脑海中的某个记忆碎片。
“陈秘书,第一次见面真是多亏了你的提醒,后来你还特意把瓶装水换成热茶。要是那天再喝冰的,我怕是真撑不到跟沈总谈完。”
陈秘书嘴角噙着职业微笑,可心里的弹幕已经飞了满屏。那日靳朗送水、买药的一举一动都和这位刘律师有所关联,再加上他主动自爆说两人是老同学,脑补一段故事并不难。如果放在电视剧里,她此刻应该作为 NPC 主动提供爱情线索。
“刘律师,我可不敢居功自伟,那天是靳朗说他嗓子不舒服想要点热水,我这才顺便给大家都准备了茶。”
刘羽唯的表情有一瞬间卡顿,很快又恢复镇定。
手心暖得有些发烫,她把茶杯放回桌面,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翘了翘。
“那也还是要谢谢你!”
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客气了,我去看看沈总的会结束没有。”
陈秘书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见刘羽唯正低头看着茶杯,那模样像揣着颗刚剥开的水果糖,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
半晌后,沈城推门而入,独自走进会议室。刘羽唯探着头向后张望,预想中的人并未出现,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靳朗不在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恰好飘过一片厚云,会议室里的光线倏地暗了几分。
沈城也是纳闷,这俩人,一个发微信叮嘱他“合同请天诚安排资深律师法审,别找刘律师,她已经换岗了”。
另一个,见到自己就直接问“靳朗怎么不在”。
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串联起来,聪明的脑袋像接通了电流,噼里啪啦炸出一个清晰的念头。
“你们俩…又在一起了?”
刘羽唯耳根一热,条件反射般地问,“他没跟你说?”
茶杯举到唇边,才发现只剩底部几片蜷曲的花瓣,指尖捏着杯柄转了半圈,试图掩饰那点慌乱。
“这个臭小子,每次都瞒我!”
沈城气呼呼地把手中的蓝色夹子甩到桌面。
“我就该让他直接签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所以,沈总叫我来是审合同吗?”
“不然呢!我拿他当朋友,在这为他劳心费力,结果他倒好,真当我是牛马!”
刘羽唯被他阴阳怪气地语气逗笑了,眉眼弯成月牙,认真宽慰道,“我们应该也不算…在一起,所以他可能是想等等再告诉你,省的你为他白高兴一场。”
沈城也不傻,听出来刘羽唯在为靳朗开脱,先说正事要紧,其他的等秋后再找人算账。
“你先看看这个!” 他把文件夹隔空递到刘羽唯手边,声音沉了几分。
“他要去跟投资方签对赌,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也劝不住!”
前阵子,靳朗有天很兴奋地告诉刘羽唯,有位叫林子健的青年导演也无意中看到了那个父子故事,好厨子遇到好食材,正需要志同道合的人并肩炒出一道好菜。
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需要钱去置备,即使有靳朗这种自带流量和话题的演员,掏钱的人也难免担心私房牛肉面缩水成康师傅。
刘羽唯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把这份合同过了一遍,主创近乎承担无限连带责任、基础劳务报酬与对赌结果挂钩、宽泛严苛的道德风险条款,难怪沈城说是“不平等条约”,说是“卖身契”也不为过。
揣着这份文件回到家时,田螺小伙正把最后一盘清蒸鲈鱼端上桌。刘羽唯心里那点因合同而起的沉郁,竟被这烟火气烘得软了几分。
用筷子扒拉着碗里最后一口米饭,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你那部电影筹划的怎么样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导演和编剧都碰过面了?”
靳朗正给她盛汤,闻言笑了笑。
“嗯,进展很顺利,最近张翌帮忙联系了几家平台和影视公司,正在谈投资的事。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有结果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是寻常茶余饭后的聊天。
刘羽唯放下筷子,歪着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能剧透吗?”
“一个男人回家为父亲奔丧,但蛛丝马迹都显示老人是非自然死亡。虽然父子关系并不好,但他还是决定搞清楚死因。在调查父亲的生平过往和人际关系中,他才真正认识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也解开了年少时的心结。”
她托着下巴,手肘抵在桌面上,“似乎还有点悬疑色彩!”
“对,是个挺难得的好故事。” 靳朗迎上她的视线,坦诚道,“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厨房冰箱偶尔发出轻微的嗡鸣。刘羽唯看着他喉结动了动,轻声问,“叔叔的意外事故在你心里也还有一个结,是不是?”
她的目光温柔得像月色,却又锐利得能穿透所有伪装。
“等你的这部电影上映了,我们一起回卫城去看他,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望着她,眼底有星光在翻涌,笑着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