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柏林第一晚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么?”

靳朗点头,“怎么会不记得,我凌晨在厕所附近的楼梯间来回溜达,把起夜的同学都吓一跳。”

刘羽唯脑补了那个画面,“噗”笑出了声。

“那天柏林一直在下雨,我租的房子像是在二楼的小仓库,房东当着我的面组装了床架子又搬来一张薄的可怜的床垫。”

“我收拾了整晚,累的筋疲力尽,洗完澡只想瘫在床上,结果谁能想到外国的床那么不结实,竟然被我一屁股坐塌了,我也就一百斤而已…

“嗯,我也不是没抱过你!”

靳朗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似乎太过亲密。

刘羽唯也没料到他接这么一句,赶紧低头喝酒,掩饰自己的慌乱。

“现在说起来还挺搞笑的,可我当时真的委屈极了,只能一边哭一边把床垫拖到地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我当时就想,反正也还没报道,不如回国算了!”

“原来是这样。”他声音发紧,“那天我问你怎么了,你都不肯说。”

“实在是有点丢人,我总得顾及一下自己在你心里的美好形象。”

刚刚沉重的气氛似乎有所改变,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嘈杂的人声和碰杯声在他们周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靳朗主动举起杯,刘羽唯顺势碰了碰。玻璃相撞的清脆像是敲碎了某种无形的隔阂。

“那天你劝我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好好走完这条路。”

她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还说…你会等我的。”

刘羽唯的表情苦涩又黯淡。

“可你看,我们最终还是走散了。”

靳朗望着她颤动的睫毛和湿润的眼睛,心被什么死死攥紧。

心中的不解与委屈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声音沙哑地说,“小羽,我并没有食言,明明是你说分手的!”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刘羽唯胃里翻腾的酒精。她猛地放下酒杯,杯底撞击桌面发出脆响。

“靳朗!”

她的声音因压抑怒火而微微发抖,“我说喜欢你,你就颠颠地跑来做我男朋友。我说喜欢别人,你就二话不说同意跟我分手。”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似乎带着刺。

“好像我们俩的关系全凭我一人做主。我起锚,这艘船就能往前开,我抛锚,咱俩就只能停留在原地。”

靳朗欲开口解释,可刘羽唯抬手制止。

“当年如果不是我借着真心话大冒险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就继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我说要分手,你就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音乐恰好在此时停止,短暂的静默中,刘羽唯的每个字都像刀子一般清晰。

“是!我是说我喜欢上了别人,但正常人难道不该继续追问,对方是谁,为什么变心?”

她手指紧紧攥住酒杯,骨节发白。

“可是你呢,你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作为我的男朋友,被单方面分手难道不应该压抑、生气、伤心、愤怒吗?可你都没有,你太平静了,我一度怀疑你就是在等我提分手!”

她气愤地用力拍了下桌子。

“小羽…不是这样的!”

靳朗想要握住她颤抖的手,却被她猛地躲开。

他的眼神愈发黯淡,他们在一起时也不是没有吵过架,但刘羽唯从没像现在这样字字见血,句句诛心。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但话却更加锋利。

“说难听点,苍蝇不叮无缝蛋,但我猜你连缝在哪里压根都不知道,对不对?”

“我…”

靳朗的喉咙发紧。灯光下,他看见刘羽唯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愤怒,还有失望、受伤,和一种他读不懂的悲伤。

陈年积压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刘羽唯根本不给靳朗开口的机会,她只想把烂在心里多年的话借着酒意全部宣泄出来。

“以前我听过一句话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会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分享给他。如果他也爱你,他会很享受,因为他不想错过你生活里的每一个瞬间。”

“那阵子,我刚到这里,每天有一百件事想要告诉你。疲惫的、兴奋的、快乐的、难过的,我都想说给你听。”

“起初,你还会耐心地听我说完,我发的信息不管早晚你看到都会回。后来呢,聊不了两句你就说你有事要忙,我问你忙什么,永远只有两个字毕设。咱俩的聊天记录,你就像被设置好回复的机器人。”

“我去参加迎新活动给你发照片,你回复三个字,真热闹。”

“我告诉你有一家很好吃的德式香肠,等你来我们可以一起去。你说,嗯。”

“德语课程比我想象的要困难,我压力很大,怕不能按期毕业。你说,你相信我。”

每说一句,她的声音就低沉一分,像是陷入记忆的深海漩涡即将溺毕。

“我开始还自我安慰,肯定是因为时差,但是慢慢的,你一整天也不会和我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