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稍定后,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自己狼狈不堪、沾满血污的样子,心里竟然缓缓升起一种荒谬的、近乎“庆幸”的想法:

“看!江庭序!没有我你就死了!你看到了吗?!你根本离不开我的保护!”

“你所谓的独立、你的理想、你坚持要来的这个鬼地方,差点要了你的命!”

“你就是在任性!在胡闹!在用生命跟我开玩笑!”

她将自己这次本能驱使下的、近乎拼命的救援,视为了一种强有力的、“无可辩驳”的“爱的证明”和“让他必须回心转意的最大筹码”。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等他醒来,就用这件事“教育”他,“说服”他,让他“认清现实”,乖乖跟她回去。

几天后,江庭序终于脱离了危险,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姜栀妍立刻拖着伤腿,几乎是扑到他的病床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邀功”的期待。

她抓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语气急切:

“庭序!你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幸好!幸好我及时赶到!你看,多危险!没有我,你这次真的……真的就……”

她顿了顿,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有理有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而非指责:“这里太危险了,根本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别再任性了,等你好了,我们立刻回国,以后再也不……”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江庭序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她。

他的眼神里,没有她预想中的劫后余生的依赖、感动、甚至是恐惧。

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以及一种清晰的、客气的疏离。

就像在看一个……拼死救了自己、因此值得道一声谢、但依旧不想有过多牵扯的陌生人。

他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虚弱,却清晰无比地打断了她:

“谢谢姜小姐……救命之恩。”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包扎厚重的肩膀,又落在她同样缠着绷带、渗着血水的腿上,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的语调说:

“这次的治疗费用,您这边垫付的,还有因为这次意外产生的所有其他损失,麻烦您的助理列一个详细的清单给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我回国后,会想办法……一并还给您。”

姜栀妍彻底懵了。

像被人用一桶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下,瞬间冻僵了全身。又像是被人迎面用铁锤狠狠砸了一拳,砸得她头晕眼花,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谢谢?还钱?

她拼上性命,腿里还嵌着一颗子弹,差点把命丢在那里,换来的就是一句客气的“谢谢”和冷冰冰的、划分得一清二楚的“还钱”?!

预期的感动、和好、依赖、甚至是他终于意识到“错误”的妥协……全都没有发生!

第十六章

巨大的落差和难以理解的现实,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她混乱的大脑。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开始隐约意识到

事情可能真的不是她想的“闹脾气”、“耍性子”那么简单。

他好像……是真的……要和她划清一切界限。

连救命之恩,都要用金钱来衡量和割舍。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慌和强烈的不解,像深海的海草,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但长期浸淫在权力和掌控中形成的傲慢与自负,像一套坚硬的铠甲,保护着她脆弱的内核,让她不愿、也不敢去深究这恐慌的真正来源。

她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最符合她思维模式的解释:一定是自己做得还不够!

一定是关贺阳的存在,还像一根毒刺一样扎在江庭序心里,让他无法安心回到自己身边!

只要她彻底“解决”掉这个“障碍”,向他证明自己心里只有他,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对!一定是这样!

江庭序伤情稳定后,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坚持返回了国内。

姜栀妍如同跗骨之蛆,拖着一条还没好利索的腿,紧随其后。

她仿佛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疯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回国后,她开始了更高调、更密集、也更自以为是的“挽回”行动。

每天雷打不动地派人送去昂贵的奢侈品、稀有珠宝、顶级跑车钥匙……

她甚至包下了江城所有核心商圈和交通枢纽的巨幅广告牌,连续一周,滚动播放着精心设计的告白:“庭序,我爱你,回来吧”、“姜栀妍此生唯爱江庭序”。

她频繁地出现在电视台楼下、他新租的公寓小区外,试图堵截他,强行和他“谈谈”。

她身边总是跟着保镖和助理,阵仗极大,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八卦小报更是连续头条报道。

她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挽回江庭序,不如说更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给自己看的自我感动。

她是在向所有人证明,她姜栀妍已经“低头”了,已经“屈尊纡贵”地“努力挽回”了,他江庭序不该再“不识抬举”、“得寸进尺”。

然而,江庭序的应对方式,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她脸上。

所有礼物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签收人写的是“江记者”而非“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