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谈论起盛淮璟,语气中多了几分唏嘘和不解,不明白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子爷,为何会为了一个“替身”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而风暴中心的盛淮璟,却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依然是那个名义上拥有泼天富贵和权势的盛氏总裁,但他的生命,早已在秦菀纵身跃入大海的那一刻,被抽走了所有的色彩和意义。
他推掉了几乎所有不必要的商业活动和应酬,将公司日常运营全权交给了职业经理团队,只有最重大的决策才需要他过目。
他把自己彻底封闭在了那栋充满了秦菀气息的别墅里,日复一日,活在对往昔的追忆和无穷无尽的忏悔之中。
清晨,他会习惯性地走到厨房,系上那条秦菀曾经用过的、印着小碎花的围裙。
他对照着手机里存下的、秦菀生前偷偷研究他口味时记录下的菜谱,笨拙而认真地尝试着烹饪她最爱吃的几道菜。
糖醋排骨的火候,清蒸鱼的时间,冬瓜汤的咸淡……他一遍遍地尝试,尽管做出的味道总是差强人意,尽管那个唯一会品尝、会对他露出温柔笑意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会将做好的菜肴精心摆盘,放在餐桌她常坐的位置对面,然后自己坐在主位,对着空荡荡的座椅,轻声说着话,仿佛她还在一般。
“菀菀,今天试着做了你喜欢的菠萝古老肉,好像糖放多了些,有点腻……下次我会注意火候。”
“今天天气很好,院子里的你种的那株白茶花开了,很香。”
“公司那个老项目终于签下来了,你以前说那个方案有风险,看来还是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化不开的悲伤。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客厅茶几上,那个冰冷沉默的骨灰盒。
白天,他常常待在秦菀生前做复健的那个房间。
房间里还保留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康复器材静静地立在角落,仿佛还在等待主人的使用。
他会长时间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金属支架,想象着她当年是如何咬着牙,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次次尝试站立,眼中却因为那微弱的希望而闪烁着光芒。而那个希望,却被他亲手扼杀。
强烈的负罪感和自我惩罚的欲望,如同毒焰般灼烧着他。
有时,在极度的痛苦中,他会拿起那条秦菀偶尔用来做拉伸的皮质腰带,狠狠地抽打自己的双腿,直到皮肤破裂,渗出殷红的血珠。
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却有一种扭曲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稍微体会到她当年骨头被打断、复健希望被摧毁时,那万分之一的痛苦。
第二十章
他甚至翻出秦菀的医疗记录,找到她过敏的食物清单。
然后,他会面无表情地吃下那些会导致她浑身起红疹、甚至呼吸困难的食材,感受着身体逐渐出现的瘙痒、肿胀和窒息感,用这种肉体的折磨来试图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痛到麻木的心。
然而,最可怕的折磨来自夜晚。
每当夜幕降临,盛淮璟就会被无休无止的噩梦纠缠。
梦里的场景不再是秦菀坠入冰冷大海的画面,而是她一次次地出现在他面前,穿着那身洁白的连衣裙,坐在轮椅上,用那双曾经盛满爱意、如今却只剩下无尽悲伤和质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盛淮璟,为什么不爱我?”
“你说我的灵魂比舞姿更美,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骗我七年?为什么连我重新站起来的希望都要夺走?”
她的声音凄楚而绝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最深层的恐惧和悔恨之中。
他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惊坐而起,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巨大的恐慌和悲伤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会踉跄着冲下床,紧紧抱住那个冰冷的骨灰盒,像是抱住唯一的浮木,将脸贴在冰凉的瓷面上,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迟来的告白:
“我爱你……菀菀,我早就爱上你了……是我蠢!是我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无论他如何忏悔,如何痛哭流涕,那个能给他回应的人,永远地消失了。
在一次无法推脱的重要商业晚宴上,盛淮璟不得不露面。
他瘦削的身影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郁,与周围觥筹交错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他独自坐在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试图用酒精来暂时逃离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的痛苦。
这时,一个试图攀附、却不了解内情的商人,端着酒杯凑过来,带着几分谄媚和试探的语气说道:“盛总,久仰大名!听说您之前有位红颜知己,可惜……唉,真是红颜薄命啊。不过以盛总的条件,何愁找不到更好的?我有个侄女……”
他的话还没说完,盛淮璟猛地抬起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他,那眼神中的痛苦和戾气吓得对方瞬间噤声。
盛淮璟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酒液四溅。他像是被触及了最痛的伤疤,声音嘶哑破碎,当众失态:
“闭嘴!不准提她!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我这辈子……最后悔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没有好好珍惜她……”
他语无伦次,情绪彻底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满场皆惊,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此刻竟为了一个“逝去的替身”如此失魂落魄,当众流露真情。
各种目光交织而来,但盛淮璟毫不在意。
他的世界,早已在失去秦菀的那一刻,崩塌了。外界的议论和眼光,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第二十一章
时间并不能治愈一切,至少对盛淮璟而言是如此。
一年时间过去,他的痛苦并未减轻分毫,只是沉淀得更加深沉,化作了刻骨的思念和永恒的忏悔。
他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麻木地处理着必要的工作,其余所有时间,都沉浸在对秦菀的追忆中。
因一桩重要的跨国合作项目,盛淮璟不得不前往欧洲。